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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外细雨绵绵, 杏花漫开。

    室内装潢简约, 除了基本的家具与生活用品外, 只有两张琴, 一本书。

    柳问琴斜倚在沙发上, 一手拿着剧本,皱着眉头正绞尽脑汁琢磨角色的饰演。

    华容英对于演技的要求确实很严格,他却不愿意轻言放弃。为此在还没开拍的这段时间里, 他拜托纪睿请了一名老戏骨做指导, 纠正了自己在演戏上的许多基础问题。

    虽然过程艰苦疲累,但柳问琴也收获良多。

    此外他还反复研究剧本,一有机会就上门拜访华导, 对傅熙然的性格也算是有了大致把握。

    经过长时间的沉浸其中, 柳问琴终于感觉自己有点抓住演戏的门道了,他明白了华容英说过的,怎么从借鉴中演化出创造。

    但这还远远不够。

    即使他现在已经适应现代生活,言行举止也与常人无异,傅熙然这个角色对他来说仍然格外棘手,因为除了一个音乐家的身份以外,傅熙然的戏份却基本是由另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事物组成的——爱情。

    女主许静筠和傅熙然的初遇是在一家咖啡馆中。

    此时的许静筠已经一心投身绘画事业,每到空闲时,她都会一个人去不远处一家咖啡馆小坐片刻。

    因为这里的店主是个有名的设计师, 店内设计精致, 环境优雅, 很多小细节都能激发她的灵感, 是她思考创作时最喜爱的地方。

    这时她注意到了傅熙然。傅熙然也是店内的常客,他每天都是一个人坐在同一个角落,只点一杯咖啡慢慢啜饮。

    他的目光只凝聚在杯中流动的浓黑液体上,从不招呼别人,也没有人打扰过他,喝完以后就会默默离开,仿佛对其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就这样,两人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三个月,一个人静静喝咖啡,另一个人悄悄观察。

    这一过程中,许静筠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被吸引了。

    她开始好奇这个男人的身份,想知道他都在想着什么,忍不住猜测他每天离开后都会做些什么。她对他一点一点的产生了兴趣,并以他为原型开始创作一副画作,充满爱意地将其命名为《mystery》。

    画作完成后,许静筠用画布包好带到咖啡馆,她打算用自己的作品来表白自己的心意。可惜傅熙然是座彻头彻尾的冰山,他在狠狠奚落许静筠后,连掀开画布的机会都不给就扬长而去。

    受到责骂的许静筠愤然回家修改画作,将其改名为《illusion》后送出展览。

    而另一边,傅熙然偶然参加了这次画展,他看到这幅画作后灵感迸发,发现自己无可抑制地爱上了作画者。

    身为音乐家的傅熙然将满腔爱意注入自己的曲谱,在演奏录制完成后辗转托人将dEmo送给了许静筠。

    倾听到傅熙然的音乐,许静筠也深受感动,于是两人相约在常去的咖啡馆见面。

    到达咖啡馆后,两人一齐露出了震惊的神情:傅熙然没想过他的心上人竟然是那个打扰他思考的吵闹女人,许静筠也没想过追求自己的音乐家竟然是那个毫无礼貌的刻薄男人。

    两人神情啼笑皆非,两双眼睛缓缓对视,里面同时升腾起了浓烈的爱意。

    看完这一幕,柳问琴合上书页,目光茫然。

    爱情到底是什么?

    作为一个没有恋爱经验的人,两人初遇的情景时他还能揣测几分,可傅熙然因为许静筠的画作心灵受触动而陷入情网这种情节,他只感觉一片茫然。

    更别说后面还有两人在一起浓情蜜意,两人分别时愁肠百转,以及在婚姻中矛盾渐升,两人的爱情不断受挫,只能分道扬镳这类剧情。

    为了能够得到参考,柳问琴在前段时间找来了一大堆有名的爱情电影,一有空闲就播放研究。

    把电影全部看完以后,他现在拿起剧本再次阅读,想借着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带给他的残留心境,一口气把爱情这个问题理出一个头绪。

    或许是因为那些故事过于真实细腻(而且好多部电影里都有少儿不宜的情节),柳问琴发现他的思想有些受到冲击。

    他极力想集中精力得出解释,可是某些东西一直在打乱他的思绪,窗外密密酥酥的雨丝让他内心莫名烦闷,似有若无的杏花香总是撩拨得他无法沉心静气。

    柳问琴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剧本,有些出神。

    他向来不是一个容易受打扰的人,别说只是思考问题,就算是在闹市之中弹琴,他也能做到泰然自若。

    而且他搬入的这个小区环境清幽,各户房屋的隔音效果很好,照理说应该是最适合他潜心学习的地方。

    但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莫名多了一种惆怅的心情,不论多小的一个物象都能引诱他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柔软缠绵的东西正沿着他的心口往上爬,细细密密的丝线和这春雨一样闷得人心脏发疼。

    他努力想镇静下来,可现在的他不但感受不到借住在林蕴和家时的轻松惬意,甚至连在公司宿舍那种喧闹环境下的悠然自得都不见了。

    柳问琴倚着靠垫继续神游天外,脑子里却突然跳出电影中那些让人耳红心跳的场景,再然后浮现出的,是那个静谧的山洞,他和顾曲紧紧依偎,两人唇舌交缠……

    一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仅是这股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更有一股热流陡然从他心底升起,然后猝不及防涌向下腹。

    柳问琴轻叹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想让混杂雨丝的风吹灭这股**。

    可他忘记了现在已经是阳春时节,寒意早已褪去,扑面而来的微风柔腻而绵软,仿佛一只含情脉脉的手轻抚着他的脸颊。

    他想起了顾曲的手,那双手并不像这风一样柔软细腻,反而骨节分明且十分温暖,但抚在脸上的话一定也很舒服。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柳问琴急忙摇头,他抬眼向远处望去:小区里栽种的杏树已经开满花朵,白中带粉的花瓣在蒙蒙细雨中微微颤抖,仿佛脸带红晕的美人娇躯轻颤。

    他想起了顾曲的脸,可那张脸更适合用英俊而不是美丽形容,而且对方就算脸红起来也不显得娇美,反而直接红透像个番茄,让人很想下嘴咬上一口。

    柳问琴再度叹了口气。

    他关上窗折回去,想弹琴平复一下心情,目光却越过流泉落在了花涧身上。

    现在的花涧已经可以和流泉相处融洽,两张琴并排挂在墙上,即使因为制式不同一大一小,看上去却无比和谐,无端让人联想起鸳鸯成双,鸾凤和鸣等词汇。

    柳问琴重重叹了口气。

    好吧,他认输了,毫无疑问,身边的一切都在催促着他思念那个不在这里的人。

    柳问琴重新坐回沙发上。他放松力气倚着靠垫,继续整理脑中的一团乱麻。

    虽然他没有经验,可他也不是痴傻。

    他早就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纪,产生想对某人做某些事的想法并不奇怪。

    然而,这位少艾的性别,和他是一样的。

    他推断得出这意味着什么。

    ……他很可能是个断袖。

    ……不对,他对其他男人似乎并没有过这种想法。

    柳问琴陷入了沉思,他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在沙发上躺下,挥散脑海中顾曲的影子,开始想象自己和其他男性做亲密之事的情景。

    过程中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而当图像成形后,他瞬间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发现自己的**已经消散无踪。

    苍天有眼!

    柳问琴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绝对不是断袖!

    顿感浑身轻松的柳问琴抬起头来,可他盯着窗外笼烟般迷蒙的雨丝,再度陷入了沉思。

    既然不是断袖,那为什么他还会想和顾曲做**之事?

    柳问琴坐起身,他伸手拿起摊落桌上的剧本,随意一翻,瞥见了傅熙然正对许静筠求婚的情节。

    (傅熙然:我从来不相信命运,但这次我认输了,我发自内心地感谢上天把你送到我身边。你对我来说无比重要,我希望永远和你在一起……所以,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隐隐约约想到自己曾经对着某人说过似曾相识的话,柳问琴指尖一颤,他把剧本放回桌上,靠着沙发思绪翻涌。

    难道说,他对子麒的感情……是爱情?

    室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消失,柳问琴抬头看向窗外,发现天空虽然还是一片阴沉,但已经几乎看不见下落的雨丝了。

    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柳问琴的思绪,他把在脑中翻腾的问题放到一边,伸手接通电话。

    电话是华容英打来的,她表示还有些事要在正式开拍前和他商量清楚,询问他现在有没有时间。

    柳问琴爽快答应后挂断电话。他正准备照华容英的吩咐立刻上门拜访,可是自己还不会驾驶,只能打电话通知正在休假的助理。

    助理叶晰文收到消息后匆匆忙忙挂掉,他那边十分吵闹,似乎正在什么歌舞喧天的地方。

    不过连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的柳问琴没有多想,原本对方这个时候应该是在休息,打扰对方的他才更加应该心里不安。

    十来分钟过后,叶晰文很快赶到,看来他之前确实正在享受自己的时光,他右耳上多了一枚平时没有的细小耳钉,或许是因为太过匆忙忘了摘下来。

    说起来,最初遇见顾曲的时候,他左耳上也有一枚耳钉,后来因为拍戏不再戴着了,不过他白白嫩嫩的耳垂也是十分可爱……

    发现自己无意中又想起顾曲,柳问琴急忙转换思绪,他坐在后座向车窗外望去,寻思起雾城的天空是不是也是同样雾蒙蒙的。

    车开得很快,不久后柳问琴到达华容英所住的小区门口,下车时正好遇见同样是刚刚赶到的尹含薇。

    尹含薇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她微笑着冲柳问琴打了个招呼,步伐优雅地朝这边走过来。

    柳问琴点头回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如果说他对顾曲的感情真是爱情的话,那他之前知道尹含薇和顾曲曾经交往的时候,内心突然涌起的酸涩感似乎也可以得到解释了——这就是所谓的吃醋?

    尹含薇丝毫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笑靥温柔,坦然开口聊起有关剧本的问题。

    柳问琴急忙挥去内心的酸溜溜感,集中精神和她讨论起来,两人边聊着肩并肩走进了小区大门。

    他们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一道亮光短暂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