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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炎光神品

    第四章  炎光神品

    话说大赵太祖称帝建号后,在短短数年间荡平秦、唐、汉、越等割据势力,划天下为十四路,每路设节度使、宣政使、安抚使各一名,约民管军,秩序井然。大赵东南两江路有一巍峨险峻之山名曰“白江山”,山西一峰曰“鼎炉峰”。二十年前,有几位人物派人在此险恶之地建了一座小庄园,四周多加植树栽竹,庄园渐渐隐于林间,白日难寻。

    今日,厚重的庄园大门渐渐开启,时已辰巳之交,阳光随着大门开启,斜斜照射于正堂之上。只见一人头带银龙面具,银发飘散,背负双手,踏步进来,立于大堂正中,背对大门。不几刻,又有三人先后来到:一人头戴花虎面具,一人头戴牛首面具,一人头戴金犬面具。见人已齐至,银龙面具者缓缓转过身来,一股威严之气扩散开来,下首三人一凛,齐声道:“拜见龙首。”银龙面具者右手半扬,沉声道:“都坐吧。”三人依言分列两边坐下。

    被称作“龙首”的银龙面具者望向花虎面具者,问道:“虎相,还有人么?”虎相答道:“龙首放心,都已打发到峰下。”龙首在三人脸上巡视一圈,方寒声道:“五年之前,图录之事失手,今次再不容有失。”说着望向牛首面具者,问道:“牛部,可安排好了?”牛部答道:“请龙首放心,万事已备!”龙首点了点头,又对金犬面具者斥道:“犬皇,五年前你为争首功,行动太过仓促,计划不周,致使‘川’图被大魏所得;这次你要协助好牛部,务必做到万无一失,此事关系到岳州大事,你明白吗?”犬皇点了点头,应了声:“是!”虎相看了犬皇一眼,望向龙首,道:“五年前之事也不能全怪犬皇,谁知那展平竟不出,致使我等错算重心;而又未料到大魏竟会派出神隐逸南下,使我等措手不及。”龙首哼了一声,喝道:“四圣就剩下这点寻找借口的本事了?二十多年,我等寸功未成,将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主上?五年前若非犬皇托大,贸然行事,‘川’图岂会轻易易手!尔竟敢瞧不起神隐逸,你以为‘漠刀阎君’是自封的吗?在我看来,神隐逸的修为恐不在展平之下。”言及此,虎相喏喏不敢再言语,犬皇亦沉寂不语。

    过得半晌,见四下无声,牛部低声问道:“小少主过得还好吗?”虎相知牛部见气氛不佳,故以此引出话来,感激的望了一眼,回道:“放心,小少主一切安好!小少主天资聪慧,勤奋好学,性格气度皆不凡,又肯结交各路豪杰,端得是人中龙凤,将来大事遂愿,主上应能含笑九泉!”龙首听得言及小少主,又见小少主可成大事之象,心里兀自欢喜,遂缓声道:“虎相,现下小少主由你照看,你定要用心,不可出了岔子。”又转眼望向牛部,续道:“牛部,你离得亦近,凡事多用些心思。”见牛部点了点头,又道:“主上虽子嗣众多,然其余众人贪图享乐,日夜笙歌,再加之年岁已长,绝难成事!我等大事,如今全系于小少主一人,自今而后,这‘小’字休再提起,我等只认了他做主子罢。”众人皆应,再量商了些细节,方散去。众人散后,鼎炉峰再沉寂下来,似从无人迹一般,燕鸟欢唱,花竹返春,好一派春归大地之象!

    这几日,萧子申一人自临州南下,已来到宋州,这已是京东路南境。再往南走,到越州,就是两江路境,自两江路往西,过江东路,到江南路,即是岳州所在。萧子申一路南下,过州穿府,他自幼居于山野之地,少见得繁华州县风光,又时逢春雨时节,端是流连忘返,好不快活!路中也遇得三五处不平之事,自然要学那豪杰做派,拔刀相助。今日入得宋州,心下寻思:“我惯使剑,眼下却无趁手兵器,这宋州繁华至此,定乃大州,我且寻个好的锻造之处,配件趁手的,有起事来,方好应对。”

    萧子申在城里细细找寻,看了几处,皆不满意,多方打探,方来到宋州城西有名的“巧手天工”。这“巧手天工”自与别处不同,凡各大小城里,铁铺大多经营农具、饰件等物,间或铸些兵器。“巧手天工”却只造那兵器营生,这宋州乃两江繁华之地与汴京联系的要道,倒也生意兴隆。

    萧子申进了巧手天工,但见四处兵器摆放齐整,刀剑枪戟、棍矛斧鞭等无不齐全。掌柜接待了下来,仔细介绍,见萧子申只在挂剑处流连,问道:“公子是想寻口剑器?”萧子申应了声:“是!”掌柜续问道:“公子是要口佩着好看耍弄的,还是做件趁手兵器?”萧子申奇道:“还有耍玩的?”掌柜笑答道:“那是自然!公子有所不知,凡武林中人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兵器自然要求质地、趁手,方才实用。而那些达官显贵、富贾书生,则喜爱一件华丽佩剑作为饰品,那自然不求实用,但望赏心悦目。这类饰剑则在里间,自也是为了迎合此类人物的心思,但显得贵人一等,不与江湖草莽并列。”萧子申点了点头道:“我乃一介武夫,自然是要这外间实用的。”说罢兀自笑了起来。

    掌柜引着萧子申看了不少,皆不中意,想了想,对萧子申问道:“公子可是想要件好的?”萧子申答道:“那自然。”掌柜续道:“若是好的,自在后堂,公子可舍得价钱?”萧子申答道:“若物有所值,我自然是舍得。看来掌柜自也把这江湖草莽分了个三六九等!”掌柜笑道:“公子说笑了,不是我等分了江湖豪杰三六九等,二是那江湖人自有三六九等。我若把那上好的宝剑也放在这大堂,我等凡夫百姓,遇到不讲理的,强索了去,如之奈何?今见公子却不似那等无理之辈,方敢明言。”萧子申点了点头,掌柜正要引着萧子申往后堂,此时闻得门口一人朗声道:“掌柜既有好的,我等也想识见识见,不知掌柜可愿意?”掌柜刻然色变。

    萧子申往门口望去,只见一人身着华服,五十开外,身背长剑,身后跟随两名手下模样之人,踏了进来。掌柜一看不似善茬,急忙迎了上去,抱拳招呼。那来人皱了皱眉,不耐道:“老夫是来选上好利器的,可不是来听你溜须拍马的。识相的赶紧拿了出来,若满意了,自少不了你的子儿。”掌柜应道:“剑都在这边。”说着随手往挂剑处一指,续道:“请老爷挑选则个。”老者看了萧子申一眼,冷声道:“掌柜的认为老夫只配外间的?那小子倒配后堂的?”掌柜一听此言,就知刚才话语被老者听了去,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萧子申见掌柜为难,又见那老者将事强拧到自己身上,况此事自己多少是个引子,掌柜才有了麻烦,遂出声道:“果然这江湖之人自有那三六九等!初时我自当玩笑,今日一见老先生,方知此言不虚,老先生说是也不是?”老者喝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今日老夫倒想见识见识,你倒算得几等?”掌柜见此,暗自叫苦。若此二人闹僵起来,端是小店遭殃,遂伸手拉了拉萧子申衣袖,露出哀求神情。萧子申见状,暗自叹息,不再言语。掌柜感激的对萧子申一揖,随后对老者抱拳作揖,陪尽好话,让老者就堂里坐了,方进得后堂,抱出一把剑来。

    那老者一手下从掌柜手里接过剑来,双手捧到老者身前。老者站起身,伸出右手拔出剑来,左手一弹,剑声嗡鸣,老者用耳细听,又翻看剑身、剑柄,赞了一声:“好剑!”随后望向掌柜说道:“报个价来,若是合理,老夫自亏待不了你。”说着看了萧子申一眼,轻蔑一笑。萧子申本欲发作,见掌柜甚是可怜,暗自忍下怒气,自顾一旁看剑。只听掌柜回道:“老爷一看就是那识货之人,定知晓价值几何,自报个价来,定是合理的、合理的。”说完呵呵一笑。那老者左手一拍柜台,震得簌簌作响,喝道:“叫你报个价来就报个价来,难道老夫会欺你不成?”掌柜连忙应道:“是、是,老爷你看二十两如何?”老者轻笑道:“什么叫‘你看如何’?你只管报你的,这铺子是你的,又不是我的,老夫可不敢随便替人做主,没得惹人笑话!”掌柜又应了两声:“是。”却不知该如何回话。老者见状,也不再言语,收起剑来,交与手下拿着,从怀里掏出银票,数了数,一掌拍在柜台上,看了萧子申一眼,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掌柜叹了口气,从柜台上拿起银票看了看,放入怀里,对萧子申道:“公子,抱歉,你看这事!”说罢又叹了口气。萧子申应道:“掌柜的别放在心上,我自到他处看看便是。”说罢抱拳就欲离开。掌柜忙道:“公子留步!”萧子申转过头来问道:“掌柜还有何事?”掌柜应道:“不是我夸口,公子到这宋州其他所在,也不过就是这外间三二两银子的兵器,想来定是不满意的。”萧子申心道:“我已看了不少地方,确如掌柜所言。”只听掌柜续道:“若公子真有心,我这里还有,算是对今日之事道个歉。本来按商家规矩,先来后到,那剑自该卖与公子。只是,唉,小老儿在此营生过日,也是怕得麻烦几分,倒让公子见笑了。”说罢又抱了抱拳。萧子申回道:“掌柜哪里话,大家过活均不易,在下也明了几分,焉能见怪?岂不有失君子作风。”掌柜点头道:“小老儿果然没错看人。”说罢吩咐伙计好生看着,自引萧子申往后堂去了。

    进得里间,果然见均是流光华丽饰剑等物,萧子申点了点头。掌柜笑道:“这就是那玩耍之物了。”萧子申见掌柜只以“物”呼之而非称其为兵,心下了然,亦笑了笑。掌柜一边引着萧子申穿过里间往后堂而去,一边又道:“公子是想要适才那老者一般的,还是……”说到此,打住了话头。萧子申闻言问道:“掌柜还有更好的?”掌柜点了点头答道:“有!不过为了不招惹麻烦,此类宝剑却只卖与像公子这般的大度豪爽心善之人,却绝不愿让宝剑落于那强取豪夺之辈之手。”萧子申道了声谢。又听掌柜问道:“公子可知道‘炎光神铸’?”萧子申回道:“小子初出茅庐,所知着实有限,还望掌柜的告知一二!”掌柜续道:“在大赵京西路,有一座不周山。”萧子申奇道:“就是那共工怒触的不周山?”掌柜笑道:“那倒不知是也不是!在不周山上,住着一人,姓凌,名长风,武林中称为‘炎光神铸’,铸得一手好剑,天下间无人能出其右。”萧子申明了道:“你这间巧手天工的名气就是因为他了?”掌柜摇了摇头,应道:“我这铺子没那守住宝剑的实力,可着实不敢胡乱对外言语,否则就要免费送出去不少了。”说到“免费”二字,加重了不少语气。只听掌柜又续道:“我这间铺子的好剑,都是我一个兄弟所铸,我权且看管贩卖,算是入了伙子,适才卖与那老者的就是了。”萧子申心道:“这才合理,否则这巧手天工恐就天下闻名了。”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后堂,将入门时,掌柜转头对萧子申笑道:“可否劳烦公子门外稍待片刻,等小老儿取出剑来,再唤公子?”萧子申心想:“恐怕有机关、暗格之类藏剑,自己确实不便知晓。”遂点了点头。掌柜道了声:“抱歉!”自进去了。

    过得片刻,萧子申听得掌柜呼唤,方进了屋去。只见一约五尺长木盒置于大堂正中桌上,掌柜的请萧子申左首坐下,亲自倒了茶水,方坐于右首。萧子申道了声谢,饮了茶水。

    掌柜起身打开盒子,请了萧子申看。萧子申抬眼瞧去,只见一剑合剑柄约长四尺余,收于暗黑剑鞘中,只露出同色剑柄。萧子申左手握住剑鞘,拿了起来,右手拔出剑来,只闻“锵”的一声,剑光耀目,寒意逼人。掌柜让萧子申平持长剑,自拔下一根头发,放于剑刃上,衣袖微一带风而过,头发即刻断开,飘飘然向地上落去。萧子申赞叹了一声,收剑回鞘。

    萧子申将剑重又放回木盒中,方道:“常听得人说‘吹毛断发’,今日一见,方知此言不虚。”掌柜笑了笑,应道:“据说此剑乃炎光神铸所铸废剑,算不得好的!”萧子申浑身一震,惊道:“如此锋利,尚算不得好的?”掌柜并不回答,问道:“公子可知道南海情天?”萧子申想起师父言“六月二十八是岳州‘南海情天’之主卫情天五十寿辰”,遂点头道:“掌柜说得可是江南路岳州的南海情天?”掌柜的点头应是,续道:“南海情天在这宋州有一分舵,小老儿时常供应些兵器物件,曾在一机缘之下识得南海情天的少主卫尘泱。那卫少主是一慷慨豪爽之士,几番相处下来,觉得小老儿为人不错,遂每年赠送一把利剑,以为镇店之宝。南海情天与那炎光神铸常有往来,所以有不少利器。据那少主言道:‘炎光神铸所铸神品,乃讲究气机相连、人器合一。凡欲求神品者,需得前往不周山,让那炎光神铸感受内息运行,以达神听,方能因势利导,铸出与用兵者相合之兵。神品若成,相合者用之,人器灵心相通,威势倍增,此方乃不世之兵。而炎光神铸所出神品,因其因人而异,或只合于一人一派,内息不合者,就只如普通利剑一般,难有奇效,因而武林中鲜有因炎光神品而发生争斗之事,此亦炎光神铸颇受推崇之因。’不过,神品难成,有时数月甚至经年难出一口,这期间凡不符者,就被炎光神铸或送或贩与相熟者,此所谓‘废剑’也。”

    听及此,萧子申赞叹不已,世上竟有这般铸者,端是不负神铸之名,不知自己可否有机会得一神品。掌柜见萧子申不发一语,料是在回味适才之言,也不催促,个自品茶。

    过得片刻,萧子申方回过神来,告了声罪,问道:“不知此剑掌柜的算多少银子?”掌柜想了想,方答道:“本来此类宝剑一年一柄,往常均是百两开外。今日既与公子有缘,适才又蒙公子之情,免去小店争端,就算八十两如何?”萧子申心里计算了一下:“买下宝剑,自己剩余钱银,几月生活当无问题,待到岳州,再与师尊计较。且此宝剑可遇不可求,适才之剑,那老头二十两尚接受,此剑胜他不知几倍,还不值八十两么?”遂点头答应。二人交易完毕,萧子申将宝剑用布包了,负于背上,辞了掌柜,出了巧手天工,直投客栈而去。

    萧子申在宋州歇息了两日,游览各处风光,随后租了一条小船,沿河南下往越州而去。将临越州时,见一港口名曰“乱石港”,四周风景甚美,有些茶馆酒肆,遂吩咐了船家等候,一人上得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