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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和现在,我读过的经典和非经典著作,难有一个精确的数字,其中有我喜爱的和我并不喜爱的,综合起来对我的影响也是一个很难说清楚的问题。我能确定的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可能进入经典,甚至连非经典都算不上的爷爷,对我写作上的影响是巨大的。也包括我正在修养的书法,从2011年腊月十八开始与水墨共舞,略有长进后,连一向熟悉的家人和朋友都认为我一定有过童子功。我只能说那一定也是爷爷在天之灵在暗中传授,爷爷虽然只读过三年私塾,却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小时候,我家的椅子、水桶、扁担等时常外借的生活用具上,爷爷都会用正楷写上他的长孙的名字。

    这样的举动在当时是很普遍的,就像现在我们会在自己的电脑或者手机上设定一个密码。很小的时候我就晓得爷爷的名字,至今还记得当初对爷爷名字的感觉:爷爷就是爷爷,爷爷怎么可以有名字呢?稍大一些,自己又像很有文化一样,暗地里不喜欢爷爷的名字,觉得俗气加古怪。当年,我却不高兴,爷爷为什么不将他自己的名字写在那些物品上?我不高兴的原因还在于,那时候,我的名字经常被说成是带有封建主义思想,而受到同伙们一定程度上的歧视。

    爷爷的名字如今赫然刻在老家一座小山上。在那块刻着爷爷名字的石碑面前,我年年都要下跪祭拜。石碑后面的那杯黄土是爷爷永远的故事,那些故事曾经让我心中五味俱全,并且终生难忘。每一次祭拜之后,我站在小山之上,望着山下那口浅浅的水塘,心里总也免不了要问,当然不是问大梦千年与万岁的爷爷,而是问自己:这么一口平常的水塘,如何装得下爷爷那千变万化、常说常新的故事?星光下,火盆旁,那些故事曾是一大群孩子的快乐与梦幻所在,也是惊悚与胆怯的根源。

    一定是爷爷对我的影响。从能听故事时起,我就不喜欢那类不是捉弄就是卖弄的所谓机智人物的故事。我喜欢爷爷讲的不知是真是假,在形式与内容上绝对具有亲历性的那类故事。爷爷的故事人物是有形象的,爷爷故事的内容是有某种喻世规劝作用的,爷爷的故事起始是有命运感的!这大约是我更喜欢长篇的写作,而在短篇上不够下力的最初原因。一如在《往事温柔》中神秘而残忍的笑刑,还有那只一直在记忆中游荡、却找不到契机为其写作的死而复生的鸭子。

    讲故事是的天性,写是故事的修养。故事不灭,就不会消亡。那种摈弃故事的写作,无异于取消加减乘除的数学。直到今天,我还在向记忆中的爷爷学习,希望在某个夏天里,用自己的故事来取悦自家的孩子,让他们远离手机、电脑或者电视机,在夜空下,一边默数着星星,一边听着那些能够绵延一个接一个的夏夜,既不重复自己也不模仿他人的独一无二的美妙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