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丰月思索:她这是死了吗?
勉力试着伸胳膊踢腿,她惊悚的发现自己现在末端肢体完全没有感觉。试着动了动,现在的状态更像一个……球?!
丰月稀奇的使用自己浑圆的身体滚动了一下。
按理说,这种状态下正常人类都会焦虑恐惧,但她只感觉到了一阵久违的平静,灵魂深处泛上来暖洋洋的感觉。
最近一直神经紧绷的丰月感应着十分亲切的黑暗,思索片刻后决定咸鱼一会儿:反正她已经死掉了,拖延症再加重一点也没关系。这里又没有可以让她再次拼命的人。
放空大脑什么也不想其实蛮困难的。
再次不耐地在黑暗中滚动了一下,丰月认识到自己还是不适合无所事事。不过在黑暗中什么也做不了,她就任由思绪纷飞:
不知道中也还好吗?消散前她似乎听到了中也的声音,那个傻瓜不会真的在安顿好幸存者后赶过来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糟糕啊。亲眼目睹自己消散在他眼前,那个容易钻牛角尖的小伙伴不会陷入暴走吧……
丰月碎碎念抱怨:唉,说到底,还是阉割版本的迦勒底不给力,完全体的圣枪伦戈米尼亚德怎么可能无法固定两个世界的边界?最后还要她这个御主出面以身殉职。太丢英灵的脸啦!
【其实这也不能怪迦勒底。】死寂中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丰月一跳。
【那要怪谁,当初的车祸肇事者吗?】丰月语气不善。
变成现在这个状态后,她的直感格外敏锐,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丰月就回忆起了声音的主人是谁。祂不就是当初把迦勒底塞给她的肇事主吗!
面对把自己坑到如今状态的主要推手,丰月很难心平气和,【你意识到自己的补偿其实有坑了嘛?】
【那不是坑。还有,迦勒底的智能系统也不是人工智障。】肇事主平静的解释,【现在和你对话的是我的一段意识,智能系统是我当初为意识包裹上的外壳。当迦勒底正式启动,你才会接到这段通讯。】
【所以,还是有坑的,对吧?】
肇事主心平气和地说,【那要看你对“坑”如何进行定义了。】
丰月沉默。
【虽然来的迟了些,但我认为你有知情权。所以,究竟如何我会解释给你听。】肇事者的意识完全没有高位存在的倨傲,将真相娓娓道来,【你遇到的是一场针对我的“连环车祸”,受害者不止你一位,不过你是其中最好补偿的那个人。除你之外,当初受伤的还有几个世界。其中伤势最严重的就是你第一次降落的那个地方。我认为伤员集中疗养是个不错的主意,所以将你放在那里。果然,你恢复痊愈的速度很快,甚至还间接帮助了那个世界恢复。】
【所以,我的角色在不知不觉中由受害人转成了护士?】
【类似的角色。因为车祸的原因,我不可能给你发放那个世界的合法居住证,你那么做其实也是对自己好。迦勒底毕竟不是只给你一个人的补偿。】高位存在的声音有点困惑,【当初我给祂的补偿祂都不肯接受,我只有通过你转交了。】
丰月满头黑线地总结:【所以我接收迦勒底作为车祸补偿,我和迦勒底又一起成为你对这个世界的补偿?】
【你总结的很到位。】高位存在的声音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被害世界们最终决定融合也帮了我很大的忙,不然想要对祂们一一进行补偿也是很麻烦的。不要着急生气,联合世界又不小气,就我所知,祂可是提前给你预支了奖励的。】
奖励?奖励她英年早逝嘛!丰月没好气的回忆自己活着的时候交了什么好运:被冠名“森茉莉”?获得了神性?还是被命名为“书”搅进横滨的泥潭?
这一次,高位存在真实地笑出声:【那些只是礼包。这个联合世界把祂的世界之子赔给你了啊!】
【……所以森鸥外、太宰治他们都是阶段性奖励,中也是拯救世界的终极大礼包?!】球状丰月高难度的露出了不可置信地表情,【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干,这是包办婚姻吗?!】
【那份灵魂上微弱的联系只是你最初降落时世界发放的临时许可。是你的选择加深了这份联系。】高位存在声音又恢复了波澜不惊,【假如你当初选择和其他世界之子缔结契约,那个名为“中原中也”的人类会成为你族群意义上的兄长吧。】
可以,选择决定世界走向。
认栽了的丰月无奈地滚动了一下,不再纠结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转而问起另一件事,【补偿的生命才没过几年我就又挂了,这次还是因公殉职,难道没有补偿吗?迦勒底作为堵住世界漏洞的补丁和缓冲垫,我也不能再用了吧,替代方案有吗?】
丰月:我不贪心,迦勒底什么的没了就没了,只要你想办法让我回去和中也团聚,那这次事故的后续处理结果就是毫无疑问的he。
像是看透了少女球的想法,高位存在一口气详尽解释完一切。
【这些年你在这个联合世界建立的羁绊加上锚点已经足够拉你回去,自从上次一别,你的命运就不是我可以再插手的。说到底,你已经是联合世界的合法居民,一旦外力介入你的命运,你就会重新被世界判定为外来者,驱逐出境。】
【作为外来人口,拼命拯救世界后你已经有了足够的功绩,还和世界之子定下婚约,是联合世界拥有合法户口的重要存在,没有必要为提前回家冒危险。】
【至于回家的方法,不必担心。迦勒底作为车祸补偿的关键,会就此塞在两个世界之间充当缓冲垫,属于迦勒底的规则会渐渐浸染两个世界,成为新的联合大世界的一部分,届时,你就可以借助迦勒底的规则返回原地啦。】
丰月:虽然听起来有点道理,但貌似也有坑。
可是找不到原因,圆润的少女只能表示明白。她稀里糊涂和车祸肇事者作别,就这样惆怅地看着迦勒底曾经的人工智障消失在黑暗中。
等待紧闭结束的时间还蛮煎熬的,丰月漂浮在黑暗中胡思乱想:当初中也的状态是不是也是如此,无知无觉,孤零零的一个人。直到有一天,兰堂将他从黑暗中捉住拉出。
走一遍和中也相似的路途貌似挺有趣,不过向她伸出手的人会是谁呢?
森鸥外?太宰?中也?还是不知名的搞事主力?
想到兰堂和中也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丰月在空中翻了个烦恼的跟斗。
别的人都还好说,如果把自己从黑暗里拉出去的人是中也……e,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受不了这样的的精神刺激,球体丰月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感受着交通肇事者所言那种不断增强的来自世界的牵引,丰月默默决定提前跑路。
不,我一点也不想赌自己复活时的地点!无论是实验室还是神社都是无比糟糕的选项!男人都是大猪蹄,做人还要靠自己!
‘这个牢固坚韧的线是我和中也之间的羁绊,纯净的力量是被他过滤后的吧……这些数目庞大酷似却味道驳杂的力量,大概是来自双生神社……’丰月艰难地一一辨认,将‘’化为保护罩护住自己,然后顺着那道越来越粗壮的线闷头冲刺,冲向现实世界……
眼前浓重的黑暗渐渐化开,脚下切实的踩上大地,成功抵达目的地的丰月已经将‘’和中也顺着联系传来力量耗得干净。
然而她现在几乎无力去管自己微弱的气息,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繁荣到神魔乱舞的城市。要知道,她离开前这里可还是一片废墟!
人类的恢复力和接受能力已经这么惊人了吗?还是说她已经离开了世界几百年?
路边大厦的巨幕上,晨间播音主持正用夸张的戏剧音调高喊,“诸位,欢迎来到奇迹之城,赫尔沙雷姆兹·罗特!”
被所有物种的匆匆行人无视,丰月捂着脸蹲在马路牙子边无力叹气。
这是个糟糕的开局,这次的起始点居然是上次死亡城市中的随机位置。怎么办?身无分文的她该怎么联系中也?难道回来的第一天就要流落街头了吗?
公屏上,荒诞有趣的歌仿佛要飞起来。在歌声里,丰月开始认真回想自己究竟有没有在记忆中见过这个城市。
她坚信自己不会那么倒霉,既然过去遇到的所有事件均为自己曾经接触过得二次元,那么这次也一定是。建立在废墟纽约上的新城市,应该很有辨识度才对……
果不其然,丰月从自己那个名为“幻界战线”的记忆区域找到了这个城市。嗯,果然就是“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简称hl,一个神奇而突然的出现在纽约废墟上的新城市。
她遇到的那场两个世界的变动被称为“ny大崩塌”,在这之后,这座突然出现的雾都作为异世界和现世交会的异形都市,在世界广受关注。甚至被誉为得hl之人可以掌握今后1000年的……霸权?!
回忆至此,丰月木然抬头。
屏幕上,男播音还在絮絮叨叨地,“今天真是和平的一天啊,嘎布拉先生。”像是应和一般,不远处的小巷立刻飞出一枚□□,掠过丰月头顶,落在长街的另一侧“轰”地一下火光冲天。
炽热的风吹起耳边一缕长发,少女点头确定:没错,这就是hl的日常。
和平时期的城市里,每天都有这种级别的打打闹闹。一旦有大事件发生,往往会有至少三分之一的建筑会被暴力拆解掉。
然而神奇地事情也是如此。如论毁坏多少,这座城市总会以更神奇的速度回复重建,只是布局的变化在所难免。
——好吧,其实哪怕没有拆迁重建,这座城市的规划也总是在不知不觉的变动,不熟悉这座异形都市的人总会迷路。
炮弹接二连三的从小巷子里飞出,火并现场迅速扩大到外面的人行横道。
丰月还是站着没有动。
反正为了提前从黑暗空间中离开,力竭的她似乎出了些“奇奇怪怪”的小毛病。没有人看到她,也就无所谓被卷入仇杀,只要注意不脸接导弹,站在争端中心旁观也是不错的选择。
“啊啊啊——危险——”
没有留意旁边的呼喊,正在观察火并两伙人手中武器的丰月猝不及防被人拉着从火并中心逃开。
跑在前面的青年穿着外卖人员的制服,一边跑一边发出沉重的喘息。
“太危险了!你、你怎么不躲开——”
外卖青年带着她跑了好一阵,才停下踉跄的脚步,双手扶着膝盖拼命大口呼吸。
面不改色的丰月神情奇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带着橘色挡风镜的好心路人:哦呀,能够看到自己的存在,她的幸运果然还是a没有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