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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浅浅在下班时接到席斯醒的电话。

    “在哪儿?”

    她老老实实答:“公司附近那个公交车站。”

    天有些阴,也许等会儿就要下雨,湿湿黏黏的空气,搅得整个人也闷起来,蒙浅浅的声音也懒洋洋。

    “等着。”

    挂断电话,车子正好行到一个路口,席斯醒一个快速稳当的调转,重新往维斯那边驶去。他到的时候正好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蒙浅浅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打开车门上去。

    “正好我没带伞,现在居然还有人工降伞一把。”

    她意指席斯醒是物品,对方却难得没有反驳她。似乎一到下雨天,每个人的情绪都低落起来。蒙浅浅说冰箱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两人便去了超市。

    不放过任何剥削席斯醒的机会,蒙浅浅几乎是去超市里大扫荡,虽然有些东西不一定用得上,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在心里对自己说,能够剥削席斯醒的机会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在金钱上,所以她此时不剥,更待何时。这么一想,蒙浅浅简直是热血沸腾。东西堆得又高又重,若不是席斯醒高,几乎就看不见前方的人。

    两人行走到一半路程,蒙浅浅突然听见咔嚓的一声响,她条件反射回头,只见席斯醒黑着一张脸在瞪她,眼神再往下扫,便见推车的地步已经险险被压出了一个裂口。大概是蒙浅浅的行为太引人注目,所以将许多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她傻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没多会儿超市经理突然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对方很有礼貌的叫了声:“席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以席斯醒这样的身份,配上这一大堆的东西,好像是有点尴尬的。幸得超市的服务员和经理训练有素,在此尴尬中没有停留多久,一女服务员已经推来了另一辆推车,全铁皮制,没有一丝缝隙,比普通推车大,而且结构看起来十分坚固。经理在一旁指着推车,面向着蒙浅浅的方向:

    “小姐,这车可以吗?”

    一见有人解围,蒙浅浅立马回答:“可以,太可以了。”

    就这样,蒙浅浅推着新车,继续了她的扫购旅程。

    路过蔬菜区时,她看见一堆马铃薯,色泽鲜亮,表皮上还没有一点坑坑洼洼,便伸手去捡了许多装进购物袋里。拿去打价的地方才发现居然比普通马铃薯贵了十倍,售货员解释是进口马铃薯,所以比一般的要贵一点。蒙浅浅无语,这叫贵一点么。她冲售货员微笑的点点头,随即拉着席斯醒离开,席斯醒终于开了口。

    “难得你还为我省钱。”

    蒙浅浅回头假意的笑了几下。

    “虽然剥削你是我的使命兼目的,但也得剥削得让我开心啊。这明明就和一般的马铃薯差不到哪儿去,顶多品质好了一点,怎么就要贵那么多。”

    席斯醒摊手,“所以呢。”

    蒙浅浅突然笑得邪恶无比,“所以……”

    3分钟后,席斯醒终于了解了她的所以究竟是什么意思。蒙浅浅又回去了蔬菜去拿了许多一般的马铃薯,直到称货的人员将价钱打出来以后,她迅速到偏僻处将价钱标签撕下来,与那所谓进口的马铃薯对换,接着将普通的那一堆放在一边。席斯醒皱眉,低声阻止。

    “蒙浅浅,你能不能别给我丢脸,换回去。”

    蒙浅浅不理他,得意洋洋的拉着席斯醒去付账台。席斯醒心中是五味交杂,却又不敢太张扬,要是被人发现他居然参与这种事情宣扬出去,他还要不要脸。可真当顺利付账完毕,推着一大堆东西下到停车场后,在蒙浅浅沾沾自喜的笑声下,席斯醒否认不了,心底陡然升起的一丝快感,仿佛做贼般。

    我们心中都住着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影子,他永远会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出现,做一些连自己都惊讶的事情。又或者是,解放人的天性。

    东西多得车子后备箱都放不下,只得放再后座,蒙浅浅一边往车里塞东西,一边哼着歌儿,期间无意与席斯醒的眼神对上,她很挑衅的给了对方一个怡然自得的眼神。而席斯醒只是扫了一眼慢车的事物,再轻轻抬头扫了一眼蒙浅浅的肚子,随后悄无声息的坐上了驾驶座。

    一眼,仅是一个眼神,蒙浅浅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的小肚腩便觉得她输了,那种从内心深处升起来的自卑感,将蒙浅浅的头顶淹没。终于,她再也耀武扬威不起来,自觉自发的,安静的坐进了副驾驶。

    雨已经停了,空气有些好,席斯醒将车窗打开。他走了一条回蒙浅浅公寓的捷径,那条路恰好要经过蒙浅浅大学的后校门,到校门口的时候,蒙浅浅急速叫了停。她匆匆忙忙下车,对着远处一个豆黄色的身影,站在被黄昏笼罩的小街道大叫:“菊花!”

    也许是距离太远,蒙浅浅也不太确定那是不是菊花,所以连叫了好几声,直到那条叫菊花的野狗有了反应,由远及近的朝着自己飞奔而来。蒙浅浅几乎要热泪盈眶,她搂着菊花,像抱住自己的亲身骨肉一边抚摸一边感叹。

    “菊花你瘦了,你怎么能瘦呢。”

    席斯醒也下了车,站在蒙浅浅身后看她母性大发。蒙浅浅一边摸着菊花,一边回头指着席斯醒振振有词的对菊花道:“我走的这段日子你肯定经常吃不饱穿不暖……都是这个坏蛋不让我把你带回家。剥他!菊花剥他!”

    听着蒙浅浅那句不知在哪儿学的东北腔:削他。席斯醒冷笑一声,“人家都说体重上了三位数的女人没有未来。蒙浅浅,你该庆幸自己没有生在东北,否则依你的食量,每天啃着大面馒头吃着大面条,你得有几百斤?你的未来该有多么的岌岌可危?”

    蒙浅浅正想反驳,席斯醒的手机便响了。他迅速的接起来,在恩,哪里,好,这几个无关紧要的词语过后挂断了电话。随即扫了蒙浅浅一眼,几秒后才开口:“你们总经理叫我晚上去喝酒,你不是一直闹着要打入内部么,要不要一起去?”

    一听席斯醒要带她打入内部,蒙浅浅立马两眼放光。

    “好好好。”

    回答完了后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可不可以多带一个人啊。就一个,也是我们公司的。”

    左哀右求,加上席斯醒不想与她多做纠缠,便答应了。得到允许后,蒙浅浅立马掏出手机给琳琅发短信,要她晚上一定得到,必须准时。

    是家私人会所,她和席斯醒被侍应领到门口,正好门便从里边打开来,路仁褪掉平常在公司的那些微严肃,换下西装,成了再平常不过的男子模样,却依旧翩翩。蒙浅浅感叹,怪不得琳琅喜欢这斯,是挺有气质的。

    路仁一见到蒙浅浅便调侃了一句:“哟,这不是我们公司勤劳的浅浅姑娘吗?”

    蒙浅浅一个哆嗦,这人变脸也太快了吧。怎么一出公司就这么不正经吊儿郎当啊,也不怕他贵公子的气场被破坏。话又说回来,这样的人其实挺好的,比较好相处。像席斯醒吧,你被他气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他依然可以很淡定的坐在你面前兀自调着电视台,直到你自顾自的闹累了歇菜儿,连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给你就让你主动偃旗息鼓,这得多内伤。

    蒙浅浅没来得及回话,琳琅的电话便打了进来。她挂断电话说要出去接人,路仁随口问她接谁,她便道:“也是我们公司的,叫琳琅。总经理,你……有没有印象?”路仁想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的长噢了一声道:“正好我有点儿事儿要出去打个电话,就帮你把人也接回来吧。”

    一听这话,蒙浅浅满心欢喜回:“好,谢谢。”

    得,还没让她怎么出手,这猎物自己送上门去了,她只有希望琳琅能好好把握机会。

    可是还未等到琳琅和路仁再进来,席斯醒便又接了个电话,这个电话似乎和平常的不太一样,因为他整个过程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电话挂断也是同样,并反常的沉默了好长一会儿。蒙浅浅原本正在玩儿冰凉的溪水玩儿得不亦乐乎,可抬头却发现席斯醒的表情有异常。对方沉默,这种沉默与他平常在自己面前装酷的沉默完全不同,她感觉得到。果然,几分钟以后他从沙发上站起了身,向着门外走去,蒙浅浅立马起身跟随。

    出到门外正好碰见琳琅从出租车上下来,对方看见路仁马上就满脸通红。但蒙浅浅此刻无心情开玩笑,她听着席斯醒对路仁匆匆交代几句后便走向了停车场。直到上车,忍不住好奇的蒙浅浅才出口询问:“发生什么事儿了啊?你一副生死攸关的样子。”

    席斯醒将车子从停车场的坡道熟练的转到车水马龙的大道上,半晌才悠悠的说了句:“外公病危。”

    此言一出,蒙浅浅立即捂住自己的嘴,恼恨着刚刚说什么死啊什么的,席斯醒却没有同她计较,只是兀自开着车。

    冯老爷子葬礼那天很多人都去了,毕竟是当地的大家族,来的人大多是企业名流。葬礼结束后,似乎一秒也不想在这地方呆,席斯醒招呼着蒙浅浅迅速走。蒙浅浅不解,狐疑的开口问了一句:“我怎么感觉你是来参加一个仇人的葬礼而不是亲人啊!”

    却生生被席斯醒扫了一眼,将后来的疑问全部吞下了肚子。

    两人在离开的途中与一名男子狭路相逢,对方先出声招呼,蒙浅浅猜不准对方什么身份,一时无言,幸好尴尬只持续了几秒,男子已经对她伸出手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斯醒的……表哥,冯禹凌。”

    温和的气场,斯文的行为,面对席斯醒的不友善眼光依然很大度的微笑,轮廓分明的脸。先不讨论这个叫冯禹凌的男人究竟同席斯醒之间的关系怎样,总之蒙浅浅在第一时间给了对方满分。这才是真正的衣冠啊,不用加上后面两个字的衣冠。因了对方的友好,所以蒙浅浅也点头示意,伸出手去同他握兼自我介绍。

    “蒙古同胞的蒙,浅色的浅,蒙浅浅。”

    冯禹凌因为蒙浅浅口中的那个蒙古同胞而不自觉的弯了下嘴角,蒙浅浅喜笑颜开的还要说什么很高兴见到你之类的话,下秒人已经被席斯醒带着蛮力的拉着手腕儿离了现场,痛得蒙浅浅想尖叫,却又得在别人面前注意形象。

    离葬礼已经一个星期,蒙浅浅没有在席斯醒身上看出任何端倪,所以她原先想要好好安慰他,要他伤心不要闷在心里,要敞开心扉才能海阔天空的话都统统扔到了九霄云外。一切回复正常后,蒙浅浅着才发现琳琅这几天脸色比以前更加红润。期间高层开会,她随在路仁身后同他去会议室,在途中遇见琳琅从茶水间出来,路仁还侧过头来给了女生一个微笑。于是当天下班,蒙浅浅便拦住了琳琅要她报告是不是有什么新近况。

    “难不成,路人已经被你排山倒海手到擒来了?”

    琳琅一拍蒙浅浅的肩,“什么啊,别瞎猜!”

    原来在酒吧的当天晚上,席斯醒和蒙浅浅匆匆离去后,路仁也接到家里电话,有事儿要他马上赶回去。不得已,当晚的活动被完全取消。出于绅士风度,路仁提出要送琳琅回家。

    回去的路上没有任何人说话,琳琅坐在副驾驶,似乎连对方的心跳都可以听到,呼吸也可闻。她小心翼翼埋着头,大气不敢出,殊不知路仁已经从前视镜里将她的所有动作纳入眼底。

    “诶,你不抬头,怎么知道你家是到了还是没到啊。”

    此言一出,琳琅才火速的抬起头,惊慌的左望右望,路仁终于闷笑出声。路灯与车灯交织地打在他脸上,这样近的距离,让琳琅看出了神。

    灯火辉煌的城市,爱情,会否真只是一个昂贵的橱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