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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杨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沈京墨正站在落地窗前,遥望着不远处蔚蓝色海平面,若有所思。

    好像是在这儿站了很久了。

    “京墨。”

    沈京墨闻声,转过头来。

    男人容色矜冷,眉眼之间覆着些许疲惫的倦意。他薄唇轻扬起,斯文有礼地跟舒杨打了个招呼:

    “姨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了,”舒杨点头微笑着,“什么时候来的,等久了吗?”

    “没有。”

    “下午忙吗?”

    沈京墨整理了一下袖口,走到一边的会客沙发,坐定下来,边回答着:“还好。”

    “今天实在有点儿忙,真不好意思,还让你亲自过来一趟,”舒杨也走过来,坐到另一边去,拿出支烟,示意他,“介意吗?”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烟气袅袅而起,舒杨吐了个烟圈儿,看着他笑了笑说:

    “早上我一下飞机就去看了看你妈,你也别太担心了,她最近状态还不错。早上我去的时候她还起了个大早弄她那插花儿呢,听说下午还找了个老师学油画,一周去三次,下周还叫我去欣赏她的大作呢。”

    沈京墨这才一改近几日的忧心忡忡,容色稍敛,“嗯。”

    “你到时候一起过来吗?”

    “有时间就去。”

    “行,”舒杨盯了他半晌,小心试探着问,“你妈还是不见你吗?”

    沈京墨轻轻颔首,推眼镜时,指尖顺带着抚了下许久都没舒展开的眉心,而后抬头,看着舒杨:“麻烦你了。”

    “没问题的,你放心吧。我这次回来也准备待久一些。”

    舒杨大概也听说了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她也算是最了解沈京墨妈妈的人之一。毕竟她们是亲生姐妹。

    她宽慰着沈京墨,“你妈她就是那个脾气,你知道的,我也知道的。但是吧——”

    舒杨刻意地一停顿,观察着沈京墨。

    沈京墨也看着她,等着下文。

    舒杨轻笑起来,温和地补充说:“但是,你的事,和你妈妈的事,是两回事,这个你要明白——有的事,总会慢慢解决的。”

    他目光柔软了几分。

    舒杨见他缄默,兀自笑了笑:“你跟你妈的性格倒是挺像的。”

    沈京墨仍是不说话。

    舒杨知道,他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的性格,一有心事时就习惯缄默。

    他是沈家长子,从小家中就对他期望甚高。

    那年他初中一读完,家中就迫不及待地将他送出了国。他在澳洲读完了高中和大学,提前读完了ba。

    那些年,都是舒杨替舒绮菡在照顾他。

    后来他父亲闹出婚外情,沈家老爷子病重一命呜呼,沈嘉致的公司职权被老太太联合董事会罢免,刚从大学毕业的他别无选择只能临危受命,在公司和家族最动荡不平之际,承担起这副重任。

    在他手中,sr才慢慢地起死回生。

    一份来自家庭,一份来自公司,两份重任加身,这么多年,他的这种沉默就更甚。

    积压在心头的心事也更重。

    “有件事我还没跟你说呢,挺有意思的,”舒杨半开玩笑地提了一嘴,“昨天,our的人给我发了邮件过来。”

    他听到她提及“our”,方才一直敛容沉默着,现在眼中才稍稍有了情绪。抬头看过去。

    “事情是这样的,他们想请我给《our》的冬季刊做个专访,之前筹备创刊号的时候就找过我一次——对了,”舒杨又看着他,“她,也是our的人吧?”

    舒杨说的“她”,特指的是陈旖旎。

    在此之前,舒杨虽知道他们的关系,却从未与他聊起过她。

    沈京墨一手支额头,指尖点了点太阳穴,看着舒杨,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

    “那就对了,我没记错——我给回绝掉了。”

    沈京墨有些不解。

    “他们的杂志比较新,我接了可能会砸自己招牌,我也不太信任他们可以做得好,”舒杨意味不明地笑着,打量他的反应,煞有介事地说,“而且,你说万一,她知道了他们要请的dysue是你姨妈,多尴尬啊,之前还跟你妈闹过那事儿。”

    “……”

    “何况,现在,她不是在跟何晏交往么。你别看我,我虽然现在年纪大了,平时很少刷微博,但我也听说了——哦,我还听说,你奶奶气个半死。何晏都躲着好几天没敢回家了。”

    “……”沈京墨这才有了些许不悦的表情,看着舒杨,唇动了动,“没必要。”

    舒杨笑起来,问:“什么没必要?”

    “没必要这样,”沈京墨眸色淡淡,语气跟着冷了几分,透着一贯的强硬,“our我也在管,你没必要因为这些事——”

    “那你是觉得,我应该接受他们的邀请了吗?”舒杨笑,眼中是满满的探询,“京墨,我也是你的家人,我还是你妈妈的妹妹。你觉得这样真的合适吗?”

    “……”

    被誉为业界传奇,叱咤风云的dy,的确是不会轻易地接受一家普通的业内新兴杂志的邀约的,还是一次决定他们能否在业内立足的专访。如果效果不好了,反而会适得其反,影响自己在业内的声誉。她对此一向很小心谨慎。

    半晌,沈京墨沉了沉气,说:“一个采访而已。”

    “一个采访而已?”舒杨反问。

    “这是工作上的事,和私事无关,”沈京墨淡淡说,看着她,“他们的创刊号创下了销量纪录,不会出什么事,就算是出了事——后果我来承担。”

    “你来承担?”舒杨笑意更浓,严肃地问,“京墨,你知道你要承担什么吗?你可能会把整个sr和我的声誉一起折进去。”

    “我知道。”他淡声回答。

    “你真的知道吗?”

    “嗯。”

    又是一阵沉默。

    “尽管去做吧,”他看着舒杨,说,“一切的后果我来承担,不会出问题。”

    “行,”舒杨最后倒是妥协了,笑了笑,语气却是凛冽,“看在你的面子上,那我就就抽空见她一面。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值得你敢这样跟我信誓旦旦。”

    dy过几天要在港城南海岸举办一个盛况空前的游艇酒会,邀请了诸多业内人士前来,算是一个业内交流晚宴,是时尚圈中翘首以盼的盛会。

    跟着这个消息一起传来的,是意外惊喜——dy居然还邀请了他们our。

    接到邮件时大家都不敢相信,直到烫金邀请函递来,温烺差点儿就激动地流泪了。

    天知道他在上大学时最爱看的就是dy的秀,dy独特的设计风格一度被他奉为业内难以超越的鬼斧神工。

    dy一向不会主动发起邀约,估摸着,找她专访的事儿也差不多了,见一面就很难,这次是个不错的机会。

    温烺黏在陈旖旎和罗晶身边,整天摇首摆尾的,前前后后地都在问当天见面了应该说些什么,dy如果答应了专访,要准备什么采访内容,问什么问题可以在dy面前显得不落俗套。

    甚至连当天要穿什么风格的服装,都在考虑范围内了。毕竟当天晚上可是个小酒会。

    沈何晏那边刚跟dy旗下的珠宝品牌签了代言,自然而然的,也被列在邀请列表之内,收到了邀请函。

    他的经纪公司和our这边负责给他拍摄冬季刊特辑的摄影师,之前准备把拍摄主题定在海边,后来又跟dy那边的人一商量,就决定一部分的拍摄任务,放在游艇上进行。

    一周时间很快来到。our这边,包括陈旖旎在内,以翘首以盼形容都不以为过。大家都跃跃欲试,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当天下午四点不到,他们先酒会来宾上了游艇,按计划,先要进行他们的拍摄,dy的人那边的意思是,最好在晚上八点酒会开始前结束拍摄。

    事不宜迟,拍摄争分夺秒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不知不觉夜色将临,整艘巨大的游艇,一瞬间被深沉夜色包裹住,仿佛一处发光的礁石。

    入夜,周围彩灯依次亮起,一时间灯火辉煌,一个属于大海的葳蕤之夜,在一众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依次登上了这艘游艇后,逐渐拉开了帷幕。

    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地动身,在游艇甲板上布置好了长酒桌和香槟塔,陈旖旎经过时,闻着酒气就有些晕。

    她今晚自然是不准备喝多少酒的,dy那边说晚上可以见她一面,这才是要紧事。

    拍摄任务还剩下最后一点,沈何晏换了最后一套服装。

    他的造型师临时离开了一下,摄影师就让一边的陈旖旎去帮忙把沈何晏那件外套拿过去。

    海面风大,刚他是脱了外套拍摄的,这会儿再穿上,最后来一组就可以圆满结束了。

    陈旖旎也感受到了四处肆虐的寒风。她披着身上的大衣,摇曳着旗袍下摆,走过去。

    她站在沈何晏面前,抬手,给他束了束领口。

    沈何晏疏懒地倚在甲板栏杆上,做好的造型被风吹的又有些乱了。

    陈旖旎喊来化妆师过来补妆。

    他凌乱的发丝在额头肆意地飘扬,忍着在脸上拍打的风,低头,看她的头发竟也在脸侧乱飞,不禁笑了笑:

    “要不你进去待会儿吧?很冷吧。”

    她抬起头,帮他把翻飞的领带束好:“马上拍完了。”

    “就一会儿了。”

    “没事,我一会儿看看成片。”

    他看着她,沉默了半晌,又半开着玩笑问:

    “你是在陪我吗?”

    她目光愣了一瞬,张了张唇,不知如何作答。

    轻垂下眼,不是是否回应,沈何晏依稀听到她轻而生硬地“嗯”了声,好像又没听到。

    就连周围嘈杂的声音被风吞咽掉,几乎细不可寻。

    他有些失落,想说自己没听清。

    最后她抬手给他抚平了肩头的皱褶,转过身,就回到了摄影师那边。

    不远处簇拥过来几个他的粉丝,喊着他的名字,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俞欢在一旁去挡。

    他望向她们时,还维持着刚才对陈旖旎绽开的笑容。

    不知怎么,忽然就有几分怅然。

    今天不比寻常,陈旖旎贪图风度,穿的单薄,坐了会儿就遭不住这海面寒风。

    她跟摄影师打了招呼,叫温烺过来代替她,而后拢了拢披在肩头的大衣外套,没等拍摄结束,就转身去了船舱的方向。

    沈何晏还照着摄影师的吩咐摆着造型,他只剩下最后一组了,很快就可以结束,可她直往船舱那边走去,也没想等他的意思。

    他眸光抬了抬,那边摄影师喊他集中精力,他也不能去叫住她。

    陈旖旎冻得双腿发抖,急需去室内避寒。

    径直向船舱的方向去。

    她特意避开了另一端灯火通明,即将开始的酒会现场,去了另一侧偏黑一些的角落,那边也有个船舱,灯黑着,不甚打眼。

    走得急了,所经之处忽然起了一阵风。

    外套没拢住,从肩头滑落。

    肩头和周身同时一凉,她匆匆折身,想去捡。

    没等她回身,有人将她的大衣外套捡起。

    随即,温热的气息包裹而来,两道手臂,连带着她的外套,从身后紧紧地环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