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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番外(1)

    我名为无极。不知何时诞生在天地之间,也不知如何诞生。只知道有意识起的那一刻,我便被赋予了一个莫名的任务。——守护世间。我透过观世镜,看着下方静谧的大陆,人兽魔妖在其中安安分分地繁衍生息,心道,这任务实在简单。很快,我就发现我这个想法是多么天真。天道就像一台吱吱嘎嘎,已经生锈的铁匣,隔三差五,就会跑出来一堆问题,和一堆需要处理的人。处理该处理的,抹杀该抹杀的,每日重复该重复的事情。除此这外,再无其他。为了稳住这个残缺的世界,也为了方便修补世界,我创造了‘系统’。这样日子长了,便渐渐忘记最开始,从观世镜中,第一眼见到倒映的天地万物时的,那一份暖意。偶然间,我回首看向神域,如此空空荡荡,云端上几乎是死一片的寂静,我的那八个神使们,更是深深厌恶这一切,从来不愿在神域停留片刻。我想,那便让下界的人上来。降下天劫,赋予神位,赐予神格,给予神权,将神域划成不同的区域,分给新生的神明。近万年后,神域总算有了生气。这下……神域便不会此般冷了吧。接着,我发现我又错了。真正的空寂,并不是外形的清冷,而是无人与共的孤寒。即使身处灯花繁华中,若是心为高寒,那也如万丈冰川。无论神明与否,在所有人畏惧的眼中,无极神域,是冷的,那它就永远都是冷的。……无所谓。本尊也非为此而生。我是看着半跪在下端,畏惧、漠然、不屑皆有之的神使们,如此想。这样的日子究竟是什么时候结束的?算起来,大概是从那日,维持世界稳定的系统绑定了一个有意思的男人开始。他叫做花想容。是一个普普通通又总是在笑的温润青年,因为死在了一个小世界中的车祸,资质心性又不错而被系统绑定。“任务吗?听起来挺有意思的。”他笑着对系统说,唇畔挂着费解的笑意,透过观世镜,传到我的面前。系统绑定了那么多,从各个世界中刚刚死去的人,没有一个像他一样,在知道自己已经死去,即将要被系统绑到异世完成任务时,还能笑得这样轻松温和。就仿佛是腊月阳光,消融冰雪,带去希望。不过,这又与我何干?毫无疑问,花想容是个极其出色的宿主。凡是交给他的任务,皆是超乎预计的完成。托他的福,功德收集进展飞快,不出五百年,修补主世界所需要的功德便收集了大半。我想,再过五百年,待功德收集完整,便只用等修补世界的玉珠出世,世界残缺的问题,便可以彻底解决。到时候,自己也可以摆脱这个漏洞百出,除了问题和麻烦什么也不会带来的天道。不过……一个从未想过问题忽的浮上心头。届时天道完整,自己,又要干什么呢?还没想明白,便又得到天道新的求救。迷雾森林边际,出现了新的‘气运之子’。当时的我,怎么没有想到,一切会因这件在我眼里再正常不过的小事,而渐渐失控。“你说,这…就是我的任务对象?”点阵门的偏殿里,花想容看着怀中正缩成一团安静睡着的婴孩,修眉稍皱,似乎有些苦恼。“不过是个孩子罢了,若是要出手,为何不现在就将其除掉。”‘……不可说。’若是能轻易抹杀,也不用着这样麻烦的办法,一个一个引导这些人入魔自毁。在仅留的那点规则保护下,气运之子的气运,是真的可以逆天的。哪怕是我亲自出手,之后也会有各种‘巧合’,让这些人重新复活,到时候,反而更加麻烦。唯一能彻底除掉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阵门首座杨守奕事务繁忙,将这个白捡回来的婴儿交给花想容抚养,这本是正中下怀的事情,在对方三观未齐全时养成一个偏执的性格,就算花想容日后干坐着,也能等着她入魔。但明显,他对此一点儿也不上心。他教她阵法,教她剑道,教她为人处世。教了那孩子他能教的一切,却就是不往偏执狂的路子上引。我不明白,人类为什么总是喜欢做多余的事情。后来,他就死了,为了那个他教导的那个孩子而死。作为这几万年来,最出色的任务完成者,他用他这五百年来,从未使用过的系统积分,和我换了抹去气运的灭运阵法。代价是,使用者的魂魄。就算魂飞魄散,至尊神明也可以消耗神力重塑灵魂,我本可以救下花想容,但是我没有。既然决定要为此付出生命,那便要做好消失的准备。等价交易,我一向公平。那时的我完全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此而无比后悔。花想容不知道,他微笑着被神力吞噬的一幕,让那个他想救下的孩子看得一清二楚,这一幕就像一块沉重巨石,从此将她沉入噩梦的漆黑深渊。她没了气运,我也没了出手的意义。可惜刺激太大,她还是走火入魔了。亲我不分,弑敌弑友弑长弑师,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意识混沌与记忆错乱间,所有的人与事,均被她当作是逼死花想容的原因。“若不是那二十七道封魂阵,凭小师叔的能力,他根本不会死!”剑气激荡之下,血色翻涌如浪,魔族退去,阵门却几乎全灭,战场上的一切来者,皆成剑下亡魂。最后,是花想容的师兄拖着重伤之躯,将自己的弟子封在登守阁。我本以为,一切就此悲剧收尾。一件让我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在经历至亲死去,手刃同门,失去气运种种打击后,不出半月的时间,那个气运之子居然便清醒了过来。看着面容冷然的黑袍女子对着在灵力下,成为废墟的无门阁楼发呆,我忽然想起,那天花想容兑换神器时,和他的对话。“你是不是觉得,即使我换了她的气运,你不对她出手。在目睹我死去后,她仍会陷入疯魔?”“……没有意义。”你的死,换不回她的性命,根本就是毫无意义。“来赌一赌吧,”花想容手持玉笛,阳光下的笑容中满是自信,“就赌,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只要给她时间,她都能将一切抚平。”或许,在那时候,我就想看看,这个被花想容取名为‘杨临晗’的姑娘,到底能走到多远。晗者,光明也。临晗,便是天将破晓,希望将至,温暖如春。我念着这个名字,看着镜中坐在满是封印的废墟中的女子……第一次笑了。温暖……?那日起,我的观世镜中第一次没了众生群像,而仅仅由一个不出百年的小小人类填充。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很特殊。不仅在半个月中便从走火入魔中醒来,又在反思半百年后,继承了面临中落的点阵门。掩去一身傲骨,重披一身黑袍。她带着微笑,站在风里雨中,只身为留下的同门挡住一切劫难,笑意温润如玉,气质清华朗朗。恍惚间,就算是我,也差点以为,花想容重现人间。这也就难怪,后来的那些凡人,错认了性别。我看着她将玉笛和她的剑一起埋在战场的衣冠冢上;看着她斩尽阵门威胁,任由血雨飘洒大陆;看着她微笑着向恐惧着的师弟师妹们伸出手;看着她重建点阵门被她曾经毁去的辉煌;看她对着满山的公文叹气……她一直在眉眼温和地笑着,我也是头一次这样认真的去看一个人的生命。有美好、有痛苦、有乐趣、也有悲伤。酸甜苦辣,人生百态。实在特殊,却不知为何特殊。心中长达万年之久的空洞似乎被什么虚幻的东西填补,我头一次产生‘想这样一直看下去’的念头。她应该成神。若是神域能有这样一个温暖的存在,就会不同吧。我这样想着,心中浮上来陌生的名为‘期待’的情绪,过于美好,甚至让我忘记了监视新一轮的气运之子。当我发现这点时,新的天之骄子已经出世数年有余,观世镜中透出的邪魅男子眼中透着轻蔑与傲慢,张口闭口,便是逆天而行。他着急了。……我还没有动手。我低估了这个气运之子的破坏力。这天,还真的差点让他捅出个大窟窿来。统治了一只杂乱的魔界,却要肆意妄为的骚扰人间不说,还冲冠一怒为萍水相逢的红颜,打着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名义,硬生生屠了一座繁华城池。大陆之人,闻之即惧。未在对方不成熟前斩去,还让这人造成这般严重的影响,是我的失职。龙傲天气运加深的程度,前所未有的深。……根本来不及引导入魔。那便取捷径。我透过观世镜,看着清歌外出向龙傲天所隐藏的城市巡视,心中的不安浅淡得让人忽略。除掉气运之子威胁的方法,除了引其入魔,还有一样……灭运阵法。这种逆天阵法,要求自然也极为苛刻。施阵者,须是阵道造诣极深,不列神位,至情至性,又手染血孽之人。唯一满足的,天地之间,竟只有杨临晗。……救得回来。龙傲天我不能直接动手,但重塑灵魂救下她,虽要折去一半的神力,却还是可以做到。到时候,自己便下界一趟,去见见她吧。至于等价交易,公正公平……?那是什么。我却再一次错了。我没料到,她的阵道造诣,竟然到达了如此境界,也没料到,她的决心,能坚定到这种地步。她改良了花想容的阵法,使其不仅能灭除龙傲天的气运,甚至能将对方的性命一并取走。所需要的代价,也比花想容沉重得多。是存在的消失。各种意义上的彻底消失。不会有人记得她,也不会有人知道阵门之中,曾有一个风华绝代的至强首座。……开什么玩笑。秘境被阵术吞噬的那一瞬间,我竟和那时的她一样,对这片守护万年天地,起了杀心。作者有话要说:咕咕咕真爽!就让我慢慢写无极的番外吧~酝酿新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