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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红(壹佰零柒)

    穿好衣服,匆匆吩咐手下人清理下地上的尸体,钟离无厌与绛珠二人向赫连朝云走去。待行至他面前,钟离无厌抱拳道:“太子。”

    正愣然着的赫连朝云听得此言,抬头去看来人,见是钟离无厌,便勾了勾唇,自嘲道:“国都亡了,又哪儿来的太子,唤我朝云便是。”

    ……

    默了默,钟离无厌再抱拳道:“是我多嘴了,万不该惹您想起那些伤心事,这次……”

    “什么是伤心呢?”赫连朝云打断他,叹了口气,淡声道:“这次的事不怪你,赫连阎心思深沉,能做到这一步,丝毫不奇怪。”顿了顿,他抬手转着轮椅,将苍白的面孔对着钟离无厌,略紧张道:“我听闻,风叔那里失了手,你来之时,他有没有说什么?”

    “……这倒不曾。”总不能告诉他,风叔差他来,是想让他夺玉符的?

    听及此,赫连朝云眉头一皱,此次一役,他杀了太多太多的人,待得此事过后,不知要背负天下多少骂名,因而他道:“他不该派你来的。”

    与此同时,夜城,夜王府中,放鹤亭内,舒墨与月西风对酌而饮,饮罢酒后,月西风看了看放鹤亭外苍翠欲滴的早冬之景,赞道:“夜王好心思,在这放鹤亭外,一草一木皆乃常青之物,能于此寒冬建出这份暖心之所,定然十分不易。”

    舒墨随月西风的目光瞥了眼外面,面不改色地道:“算不上费心思,这些常青之物,不过是人拱手送来的罢了,可知其虽乃常青,亦迟早会有被人挖走之日,到那之时,是生是死,恐都不得而知了。”

    “拱手送来”,言外之意是指四州围攻夜城之事,常青之物被挖走,则指的是“攻城”不成反成“拱手”之事。此话不言而喻。

    月西风听了,并无半分不适,反而淡淡笑道:“那夜王可千万要当心了,毕竟,最易得到的,也最易失去。免得被人挖走后两手空空,徒留一腔伤心。”

    “伤心倒不至于,”舒墨为自己斟了杯酒,看着侯在亭外的玄门人,这些人皆持有佩剑。勾了勾唇,舒墨双眼微眯,月西风来时说是送礼的,现在看来,他送的这个礼,定然只重不轻。

    思及此,他收回目光,一脸从容地温声道:“倒是月教主,您‘日理万机’,何故百忙之中抽身来此?”

    月西风笑了一笑:“日理万机倒不至于,凡尘琐事却一大堆,只是近不久,月某偶闻贵府虎符被盗,又遭四州围城之困,虽则化险为夷,却也元气大伤,因着心系夜王安危,月某便辞了凡尘琐事,特地来此探望于您。”

    好一个金蝉脱壳之计,虎符在赫连阎手中,围城之困,他只挑拨了一番,并未真正插手,纵他有心质问于他,也定会苦于没有证据而奈他不得。

    这般想着,舒墨抬眸,笑道:“这么说来,我还要多谢月教主的垂怜之情。”

    见舒墨如此和言悦色,月西风忽地笑了一声,待笑过后,他趴在桌前,用分不清是醉眼惺忪还是媚眼如丝的眸子看着舒墨,温声道:“谢倒不必,只是……”月西风抬身,将一只手抵在脑后,另一只手则指了指心口处:“经此事后,月某这里,倒是心疼您的紧呢。”

    “如今天下大势,无论有无玉符,都莫不归于夜王,玄门虽大,也毕竟上不得台面,而我又是个多病的,已无心再去掺和纷争之事了,只想寻得个可靠的臂弯,而后安静的度过这人生最后的岁月,夜王势大利大,无非是月某投身安全臂弯的最佳人选,倘若夜王不弃,肯留玄门一处安身立命之所,月某定当会在您取白帽子的路上助您一臂之力。”

    月西风说了这么多,舒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半点儿都没将之放在心上,王字头上加个白,确是“皇”字不假,但也要考虑考虑,这帽子取得取不得了,别到时候取了顶白帽子,却是为办丧事之用。

    玄门突然向他示好,绝对另有原因。或许在外人眼中,玄门多半是因遭了赫连阎的叛变,才从而选择走“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一路线的。但舒墨早把玄门与赫连阎的关系看的极为透彻明了,根本不会相信他这一套。

    想虽如此想,表面关系却还是要维系的,舒墨因而笑了一笑,推脱道:“月教主真是说笑了,身处于这名利场中,这其中的风云变化,想必您比晚辈更是深有体会,现在所拥有的,不见得日后仍会拥有。之于权利纷争,舒某所为,不过为求自保罢了。月教主若真有这心思,太子倒是不错的人选,舒某可听闻,太子起兵荆、神二府,模样英姿飒爽,颇有先皇风范。”

    一句话将皮球踢了回来,还顺带不准痕迹地骂了太子两句,这话听在月西风耳中,真真是万分不舒服。他眉头一促,索性卸下伪装,直接道:“荆、神两州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以为太子围攻两州,仅是为解四州之困?”

    终于跟他摊牌了。舒墨挑了挑眉,问道:“此话怎解?”

    月西风拿起酒坛,为自己斟了杯酒,眸光半敛着道:“他会围攻两州,正是料到夜王会请两州解夜城之困,既然已料到这一步,他会顺势夺城,恐怕也已想到夜王会派兵回救了。您说,这事儿若是换您,您会如何做?”

    舒墨听此,眸光一变。若是换了他,他定会在一切危机尚未萌芽之前,便就将之扼杀在摇篮之中。故而,他差无涯去解荆、神二府之困,无异于是在送他……

    看舒墨面带犹豫,月西风苍白的脸上终于真真正正地笑了一次,他道:“想必夜王也应猜到了。”说着,他将眼神盯向手中杯盏,淡声道:“生在这天下,所有情深义重,皆不及虚情假意来得真切。关系尚且如此,更遑论真心。之于人世所有的利,我承认,我比谁都在乎。正因为在乎,想要得到,就必须不择手段。我月西风不求善终,求只求个得偿所愿。再则,”他站起身,胸有成竹地走向舒墨:“在某种情况上,你我是可以共存的,故而合作这件事,我希望您能考虑考虑。事成之后,我或能够助您夺回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