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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二刀只是好奇而已,但还没无聊到主动送她去琉璃仙境的地步,他是才和一页书东陵少主他们分开,不想这么快便重新见到他们,何况他有直觉,直觉未来应该还会在见到夜沧澜。到时候再看这个奇怪的女子会有怎样的变化便是。人都是会成长的,一个不会武功,却又沾染着属于漂泊江湖气息的人,是会就此沉寂在这乱世中,还是……别有一番作为。

    男人?女人?这……似乎没有任何差别。只要能活下来,便是胜者。

    琉璃仙境……这一路上夜沧澜虽然有不二刀给她指点了方向,但她知道自己没什么方向感,倒也问了几个清早上山砍柴的农人,得到的结论是那果然是个知名的地方。

    一路前行没有遇到阻碍,她没有武功但脚程也不慢,闷着头一身不响地自顾自走路,夜沧澜有个毛病,一走起路来便会习惯性地魂游天外目中无人有树撞树有人撞人,因此她一个没留神撞上了前面的红衣公子哥实属正常。

    “抱歉。”

    夜沧澜揉了揉被撞痛的额头,向红衣公子道歉,这人看上去风度翩翩柔若无骨,想不到后背这么硬。

    “无妨事,公子……不,姑娘无恙否?”

    是个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夜沧澜性别为女,而且她把衣服又换回了莫召奴之前给她的那身黑,红衣公子看这衣服实在是太眼熟了,好友莫召奴就那么一套黑衣,还是穿过一次就放弃再也不穿的,如今居然会出现在这位姑娘身上,莫非莫召奴转性了?

    他这目光怎么这么奇怪?没想到自己和莫召奴的关系已经被人想歪了,夜沧澜淡淡地道:“可以让路么?”

    “啊,哦,不知姑娘与莫召奴如何称呼?”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把疑问问出来,不是他八卦,实在是莫召奴平常太洁身自好了,很难有这种八卦让人来扒一下,“吾名悦兰芳,姑娘若是不弃,称吾之名便可。”

    好奇怪的语调。夜沧澜对悦兰芳的儒音不太适应,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总之要是让她用这样的方式说话,她能把自己累死:“你认识莫召奴?”

    “嗯,可以说得上是至交好友。”悦兰芳微笑着看着夜沧澜,他和莫召奴的反应如出一辙,夜沧澜很冷很淡漠,只是他比莫召奴多了一点,他觉得夜沧澜身上,有着一股让人忌惮的气息。

    “我认识莫召奴。”简单的六个字给了悦兰芳相当明晰的解释。认识莫召奴,如此而已。可仅仅是认识就能让莫召奴赠衣服?嗯,其实以莫召奴的性格来推断,也不是不可能吧。悦兰芳摇着羽扇,一点都不承认自己就是想看莫召奴是不是交了桃花运,即使这明显是朵黑色曼陀罗。

    “悦兰芳?你怎会在此?”

    那熟悉的,颇有特点的高昂声调再度传来,悦兰芳是面露欣喜,夜沧澜却是确定了那一日并非是她出现了幻听,这位一页书大师的声音,当真是让人过耳难忘。

    “啊,一页书前辈,吾得知住在华佗山下的一位江湖游医自称已经解了紫星眉之毒。”

    公事公办,私事再说,悦兰芳绕过夜沧澜,对一页书解说道。

    嗯?一页书一皱眉:“此人是何来历?”

    “不清楚,吾怀疑此事乃是有人欲引出紫星眉所故意放出的风声,因此欲前往调查。”悦兰芳的话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正如同他觉得夜沧澜有问题一般,夜沧澜却也直觉这个看似儒雅的贵公子有哪里不对劲。但她毕竟与这些人统统不熟,就算有疑问也没有立场开口。

    “素还真知晓此事么?”

    “尚不知情,因为吾是在前往琉璃仙境的过程中得知的。”

    “既然如此,吾与你一同前往一观究竟。”

    “嗯,有一页书前辈随行,是最好不过了。”

    “东陵少主,劳你前往琉璃仙境通知素还真。”

    “好。”东陵少主对一页书点点头,转身离开。

    直到这个时候,一页书才有时间打量这个从天而降的神秘女子:“姑娘已经无碍了?”他观夜沧澜神清气爽一派从容,不复那日初见救下她时的苍白憔悴,不过天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夜沧澜神清气爽的。她那气质怎么都跟这四个字不搭边吧。

    “那日多谢大师援手,免去晚辈粉身碎骨之灾,原想上云渡山向大师道谢,既然在这里遇到,请大师受我一拜。”

    话虽然多,但平板无波,只是一页书能听得出来对方是真心道谢,这女子习惯了冷淡罢了。所以经常会造成好话听着也像是在挑衅的误解。而意外的,她的遣词用句,与这个时代异常相符,倒也正常……她的过去,便是与那繁华的世界截然相反的清冷孤傲。

    嗯,扯远了。一页书怎么可能会让她真的拜下去,他手掌微扬,一股真气托住了夜沧澜下拜的身躯:“举手之劳而已,不知莫召奴可是安好?”是他把人送到的心筑情巢,既然她从那出来,莫召奴的近况她也该了解一二吧。

    “没有大碍。”回想着莫召奴的气色,夜沧澜觉得莫召奴应是处于恢复期了。行动无碍但后续无力,多修养一阵便能痊愈。

    悦兰芳来来回回地打量着夜沧澜与一页书,什么时候一页书认识这么一个方外之人?还是个姑娘,听他们言谈间,好似一页书对她有救命之恩,这又是怎么回事?

    “大师应是救人不求回报的。但夜沧澜从不受白受人半点恩惠,是以希望大师能有所差遣。”

    夜沧澜看看一页书,又看看悦兰芳,最后想起了方才看到东陵少主离开的背影,是她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为何她会看到东陵少主身上缠绕着一股莫名的黑气?说起来,她也算是欠东陵少主一份人情吧。

    先天人的心念是不会突然转动的,尤其是像一页书这般修为,更是罕有心思忽转的时候。可就是现在,他突然有了这种想法,在夜沧澜对他说出一报还一恩的话时,他突然有种微妙的感觉,只是那种念头,一闪而逝,抓不到头绪:“也罢,既是夜姑娘做此要求,一页书亦是不好劝姑娘打消念头,便请姑娘暂返心筑情巢,代为照料莫召奴,一页书若有何处需要夜姑娘帮忙,到时还请夜姑娘不吝援手。”

    不是推托之词,一页书他发现了什么?夜沧澜敏感地觉察出哪里有问题,也没多说,只是向一页书拱手道别。不过,在她与一页书擦身而过之时,却是停了下来:“或是晚辈多虑,只是,请大师多多小心身边的人。”言毕,她便不再回头,扬长而去。

    这句小心,有不同的理解,或是小心身边有仇家,又或是与自己相关的好友将会有难。

    一页书不认为夜沧澜会是什么地方派来的奸细,没有人会找什么都不会的人出来送死,虽说这样才不会引人怀疑,但连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除非是当头目的有毛病。所以,她这警告,是有来由的?一页书突然觉得,原本便不平静的武林,以后会更加混乱。

    夜沧澜并没有回到莫召奴那,一来她是不想欠莫召奴更多的人情,二来是对东陵少主身上的黑气有所怀疑,是以她判断了一下东陵少主离开时的方向,跟了下去。那句小心,她不知道给一页书带没带来影响,可她要做的事,没有人能左右。

    然而,跟踪这种事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得出来的,尤其是被跟踪的又都是不世出的高手,想在不被这些高手发现的前提下尾随,那最起码得有一定的实力才行,若是没有实力,要么被发现,要么……跟丢了。

    她起步本就晚了很久,再加上东陵少主的脚程快,以及对这个世界更不熟悉,勉强能辨别出一条大路没把自己搞丢在深山老林已经算是奇迹中的奇迹,现在不要说去琉璃仙境,就算是想要找到通向心筑情巢或云渡山的路都成问题。

    好在一般岔路口或是山脚下都有小酒肆茶棚之类的地方。坐下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打量着异于她所知道的这个世界,夜沧澜突然发觉,暂时放下一切杂念,怀着一份淳朴,啜一口苦涩并不美味的廉价茶水,却能体会中其中隐藏着的不曾感受过的清纯,哪怕是未知的,隐藏着平静之下的波澜。

    未来未知又如何,面对的未知人生次数太多了,人生二十余载看尽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没有什么是值得期待的。

    牵挂是什么?人生就是要无牵无挂才能孑然一身来去自如。原本她对家这个字就没有留恋,自从初三一场变故后,她便抛弃了一切的光明。活着是为了还债,活着是为了让那些有恩于她的人接受她的回报。而她也只能将无形的恩情化作有形的金钱利益来付出,其他的,她做不到,也不想做。

    “琉璃仙境如何去。”

    当小二为她添上一壶新茶的时,夜沧澜问道,这个世界中武林名宿的居所似乎是世人皆知的,除了她。

    小二愣了下神,最近去琉璃仙境的人还真多,这接二连三的别再是又出了什么状况吧,不过江湖人的生活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最多不过是仰望一下被保护一下偶尔路过看到感叹一下罢了。

    好心地给夜沧澜指罢路,夜沧澜学着记忆中武侠片的方式打赏了小二一些铜钱,她突然想到某件被她遗忘掉的事:“这附近有没有悬赏告示之类的。”

    悬赏?小二哥挠挠头,还真没听说过诶,最近不知道怎么了,采花大盗啊入室抢劫啊都变得非常稀少,之前他还以为是太平先兆呢,现在看看,该不会是那些小贼们拿到什么风声不敢动了吧。

    路是人走的办法是人想的她应该不会被饿死,生存手段对她来说不成问题。先上琉璃仙境吧,最坏不过是硬着头皮回去找莫召奴,作为交换她可以考虑给莫召奴治疗一下内伤,如果莫召奴敢让她下手的话。

    不过……琉璃仙境好多人,她迷路的时间不长啊,只是过了一个白天一个夜晚而已,就算她走错了两个岔路口,也不至于在此地已经聚集了这么多人吧。她就是单纯地想知道东陵少主身上的黑气是什么,怎么会有如此大的阵仗在此。

    “沧澜,是你?你怎么会在这?”莫召奴看到这熟悉的身影颇为惊讶,她不是去找一页书了么,怎么饶了一圈也跑到琉璃仙境来了?

    “路过。”

    夜沧澜丢出一个谁都不信的借口,反正她不需要人信,只要没人知道她要做什么就行了。她不喜欢向任何人说出自己的目的。

    好吧路过,饶了一大圈您跑到琉璃仙境来路过。莫召奴以扇掩面扯出了一个微笑,随后对目露疑问的素还真解释道:“这位是夜沧澜夜姑娘,那天被一页书前辈救下后,前辈交给我来照顾了三天。”这也算是变相解释了他与夜沧澜萍水相逢的关系。

    原来如此。悦兰芳优雅一笑:“夜姑娘既与一页书前辈和莫召奴交好,便也算是与吾等有缘,本该把酒言欢一番,只是等下吾等尚有要事处理,多有怠慢,望夜姑娘海涵。”

    伸手不打笑脸人,纵然夜沧澜始终觉得悦兰芳气度翩然儒雅中带有那么几分不正常的怪异,她依然是无法对这类‘书生’有什么失礼的行为,最多不过是点个头不再理他罢了。

    “东陵少主。”

    略显阴沉的声音配上阴暗的天色,让向来波澜不惊的东陵少主从骨缝中感受到寒意:“正是,夜姑娘何事。”

    “手。”

    若非夜沧澜对东陵少主身上的黑气感兴趣,就算她对面站着的人再英俊,她也是不放在眼中。正如同活人和死人,人与动物,有区别么?

    莫召奴和一页书前辈到底是从哪里认识的这人啊。素还真自问见多识广,也没见过有这等阴寒过分气质的人,更遑论这还是个女子,她是想把周围的人都冷跑么?最让素还真费解的是,明明能够看出来她没有半分武功根底,但却忍不住将她列入危险范围之内,好诡异的特质。

    东陵少主本想拒绝,但看到她眼中不容忽视的认真后决定破例一次,他倒要看看她要做什么。

    眼见夜沧澜驾轻就熟地给东陵少主把脉,甚至是毫不避嫌地按上他的胸口测心跳,在场诸人皆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滑稽感,好熟练的手法。她其实是个大夫么?以东陵少主的修为还会有头疼脑热之类的病症产生?

    夜沧澜微不可见地摇摇头,目光落在素还真身上,没有黑气,落在莫召奴上,没有黑气,调头再看东陵少主,还是有。

    她到底在看什么?见她面色越来越沉,素还真实在忍不住想要打破这诡异气氛:“夜姑娘,可是东陵少主有什么不妥之处?”

    “无,只是……嗯?”

    夜沧澜停住了本想说出口的话,因为她的对面,琉璃仙境的入口处再度行来一人,观此人行色匆匆,眉目间带有愤怒,哀愁,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上的黑气,比东陵少主还有浓郁数分,来人正是惨遭变故的非凡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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