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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剑道与中原的交界,风檐春秋以西,诛天遇害的行宫内。

    “你说什么?天策真龙应约前来??”

    右护法惊愕地看着影中残,天策真龙竟然真的接下了这看似无礼的‘邀请’,难道他真的与此无关,真的不是天策王朝的人做的,又或者,是他的手下瞒着他的做。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欲盖弥彰,才果断地答应来此?

    但,不管他怎么猜怎么想,天策真龙既然说了要来,便不会不来。若是他怠慢了,便会成为天策王朝的把柄,如今两方关系如履薄冰,不论被那一边抓到错误,都是麻烦。

    而且不论真假,对方做了这个表态,魔剑道便不能不做打算,至少,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这边是布置了阴谋,刻意以诛天诈死作为陷阱。没有谁比他们这些诛天的亲随更能肯定,诛天,是真的死透了。

    至于那不讲理的仪仗要求,便不在接受范围内了,如今时逢诛天的大丧时期,谁有那闲工夫给敌对势力的头子摆排场,别说诛天死了,就是他还活着,那也是不可能。

    所以,当天策真龙在屈世途与照世明灯两大文臣于前,随行未带武将气势万钧地踏入魔剑道大殿之时,右护法终于领略到六星天策真龙是怎样的威仪,为何和平岩那一日诛天全力一掌竟然未能撼动天策真龙。如果说之前的天策真龙是狂傲与霸气并存,那么如今他便是集武学于大成,集王者气势于一身,威武与宽仁两种不同的气质同时出现在他身上。尤其是那隐藏的,无可忽视的危险。天下第一或许不敢言,但至少,活着的诛天,已是无法与他抗衡,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手下人。右护法甚至觉得,让天策真龙来到魔剑道,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对方,有翻手间便将在场众人倾灭于此的实力。

    “天策龙主,请了。”

    右护法始终没敢用事先想好的,不卑不亢地质问态度,而是选择了稍稍带有些谦逊的语气,毕竟对方是一朝之君王,是和诛天身份对等的霸主,他这样做,也不算是向对方示弱。

    “魔剑道的右护法,带孤前去一观。”

    天策真龙随意一挥手,举手投足间皆带有王者之气,右护法暗自庆幸,先前准备好的,想要委婉的兴师问罪,还是压在心底先不要用了。

    将人请到灵堂,右护法命人打开棺木,让天策真龙仔细查看诛天的尸首。

    “屈世途。”

    这种检查尸体的事,天策真龙不可能亲自而为,验尸之事,自然落在了屈世途身上。

    “棺木之中确实是真人尸首,并非复制之身,也无易容的痕迹,但身体上并无伤痕,致命之处,乃是颈部的剑痕。这剑痕平滑,似是一击必杀,可见杀人者手法高超。以贵派之主的能为,对方能将他一剑毙命,说是夸张也不为过。据我判断,或许,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手。”屈世途在仔细检查过诛天的尸首后判断道,这些几乎和右护法等人查出的一点出入都没有。这尸体乃是血肉之躯,不论断首还是尸身,都是真容,没有切割过的痕迹。诛天,是确实死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或许魔皇是因为中了敌人的计策而丧命。”

    右护法口中的敌人,除了天策真龙,又还有谁?可,天策真龙会有这么做的必要么?

    “再请问护法,贵主尸体在何处被发现?”

    “在魔皇房内。”

    “人在自己的房内被杀,魔剑道的守卫,不可能会有此疏漏,右护法,贵主真是如此毙命么?”难道没有可能是在那之前,便遭到计算,再迅速切下首级,这样也可造成如此假象。

    诛天有没有可能死在天策真龙的手下,这种可能性永远都是一半一半,说什么都是没用,最重要的,是事实。右护法相信,不管怎样,天策王朝总是要拿给魔剑道一个交代:“屈先生果然判断过人,吾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因为半年前,寒月江和谈后不久,魔皇便离开魔剑道,说要出外游山玩水一番,一直未回,谁知一回来竟是一个首级,尸首也是清扫魔皇寝室的士兵发现。”

    “如此,贵主的首级在公开亭出现,尸身却是在此地,这便不得不怀疑是否为有人嫁祸的意图。”

    “请恕我逾越,不知天策龙主这半年都做些什么。”

    “右护法,你是在怀疑孤么。”天策真龙神色不变,目光如炬,一股强大的威压向着右护法迫来,压的右护法心神一凛:“不敢,只是询问而已。”

    “孤王这半年,亦很少回腾龙殿,与诛天寒月江边一别之后,孤王便行走江湖之中,走访因受战祸而流离失所的百姓。如何,你,可要孤王给你找来证明。”

    “……”

    诛天死了,黑白少不在魔剑道,右护法便是目前魔剑道的最高负责人,不管天策真龙给他的压力有多大,他都是要顶住不能退却:“这倒是不必,不论如何,魔皇已死这是事实,首级出现在中原也是事实,如果你们不愿意调查也无妨。”

    天策真龙双目微微开阖,杀气凛然而现,以右护法的身份,他的行为可以容忍,但以他的实力,却是可笑:“右护法,你在以魔剑道残存的力量,威胁孤王。”

    观右护法额上微微见汗,屈世途轻言细语地向天策真龙进言道:“龙主暂且息怒。右护法,我们当然不可能不去追查,是否可以让我一观贵主的寝殿,或许能有什么蛛丝马迹。”

    “可以,随我来。”

    面对一方之主,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有能够抗拒对方威压的实力。右护法的能为在魔剑道中,算是不低了,可对天策真龙而言,他不过是个马前卒而已。因此当屈世途提议转移场所时,右护法松了一口气,这灵堂气氛本就阴森肃穆,充满死气,同样是被天策真龙如此压迫,他宁愿选择有阳光照射进去的寝宫。

    诛天的尸身的确是在房间内被发现的,但房间内并无打斗痕迹,更没有血迹残留。方才屈世途检查尸体的时候,也已经确认,诛天体内的鲜血已经流尽,所以才会看上去比一般的尸首更为惨白。且不说这一刀断首,单说这鲜血尽失,已是不可能让他再度复活。而就算魔剑道能够让死尸复活,将诛天复活成魔魇兵,那么,这还是诛天么?那还是魔剑道的魔皇么?

    右护法也证实了事发之后,并没有人整理过诛天的房间,第一,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来不及整理,第二,在想到要整理的时候,右护法本人命令不许有人打扫,这样可以保证不破坏现场。

    可正是因为诛天的尸体中没有血液,证明了此地并非是第一现场,要找线索便极为困难。不过,凶手曾经进来过,也许会有什么细节被遗漏。最为可惜的,是鬼神将只有诛天才能驱动,否则,鬼神将从不离开诛天的寝宫,自然能够看到是什么人将他的尸体摆放进来。照这么判断,对方是熟悉魔剑道内部布置的。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便是阴谋,这是一场意图挑起魔剑道与中原第二次战争的阴谋。”

    能够当面击杀诛天的人都被排除了,若是论手段论计谋,想要阴害诛天,并不是不可能。一个绝代的,极度自信,过于依赖自己武功的强者狂人,自我保护意识,向来相当薄弱。

    “照世明灯,可有何发现。”

    屈世途负责检查尸体,而照世明灯则检查了一番内室,作为天策王朝中最细致的两个人,如果连他们都查不出什么,那其他人来,亦是白费力气。

    “回龙主,并无,依照方才诛天尸体留下痕迹,慈郎以为,诛天遭人暗算的可能性很高。以诛天的实力,想要找到能将他一招杀死的人,难矣。听秦假仙言过,有能力杀死诛天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在魔界消失很久的独孤遗恨,一个是他的好友,魔流剑风之痕。但这二人,想来也无可能只凭一招便夺了诛天的性命。不知西漠之中,可有能事后让人查不痕迹,使死者失去行动能力的药物。”

    “魔皇怎么可能被这种不入流的手法所害。天策龙主,魔皇之死既成定局,魔剑道上下一致认为,希望你们能在十天之内交出凶手,否则魔剑道将不惜大军压境。直到找出凶手为之。”

    右护法对照世明灯的判断嗤之以鼻,面色益发不佳,诛天的功体虽不敢说百毒不侵,但能将他毒杀的药物,若是存留在他身体中,难道不会被发现么。而被诛天的死逐渐冲昏了头脑的他,甚至没有听清楚,照世明灯问的是药物,而非毒药。

    “右护法,孤王早前所言,你没有听到么,威胁孤王,诛天尚不敢言,凭你,又有何能为?”

    魔剑道已无十七万魔魇大军坐镇,但天策王朝却有修生养息许久的精良部队枕戈待旦。天策真龙的堂堂君威,又岂是魔剑道小小护法可以冒犯。

    屈世途吓了一跳,至少看上去像是如此,他面容惶恐地向天策真龙道:“龙主,属下知晓龙主对诛天的死亦是愤怒,但龙主却万不可因此而动了真怒,还请龙主将此事交由属下处理。”

    说罢,他再度将目光投向右护法。

    “右护法,诛天首级挂在公开亭,中原自然应负一部分责任,但十天之谈太过无稽,一个月已是极限,若是你们只想要凶手,吾等自然不介意找出一个凶手交给你。反正,你们只是要那个人么。”

    “屈世途,你……”屈世途的口才是右护法无法相比的,魔剑道会因失去诛天而乱了阵脚,天策王朝却不会因为失去一个对手而头脑发热。如今的天策真龙并非过去的五星天策,诛天被杀,他们所想到的,绝非是借此机会歼灭魔剑道,促使其如此做的原因,正是因为首级出现在公开亭,这是一个关键。中原和平来之不易,不可如此简单便再掀战火。百姓,受不了再一次的失去。

    “右护法,你便是如此尊重诛天么。如此,孤王该当质疑,与魔剑道签订的和约,是否早该失效。大军压境,你魔剑道会,我天策王朝便不会了么。杀人,孤王从不曾手软。”

    对右护法的一再无礼,天策真龙不可能像屈世途所希望的那样,以忍为先。这是对方的阵营,他是敌对势力的龙主,敢且能以一己之力击杀所有人的天策真龙,和平,是建立在允许对方苟延残喘的前提之下,若对方不想要,他也没必要强求。

    右护法内心剧震,若这是未曾吸收过化星力量的天策真龙说出的话,他可以狂笑着说对方是白日做梦,但那已是过去。没了诛天,魔剑道等于失去了擎天巨柱,过多的损失,他们承受不起。

    “好,一个月,希望一个月内贵方能给魔剑道一个交待,否则,吾等也不得不亲自领略天策龙主的所谓龙威了。”

    “哈哈哈哈,右护法,你敢如此与孤王说话,魔剑道的背后,是否隐藏着比诛天更强大的存在。孤王对此,大有兴趣。屈世途,照世明灯,随孤离开。”

    “是。”

    魔剑道的态度,很有趣。看那个右护法在想要发怒——压下怒火——按捺不住——再次压火中不断循环,不难看出,魔剑道没了诛天,的确是失去了主心骨。可如此庞大的组织,难道真的只有一个王者么。全部的发号施令权,若是真只有诛天一人在控制,那他们不得不承认,魔剑道之所以能够光耀一时,靠的便是一人之力。作为强者,诛天当之无愧,作为王者,他,不够资格。

    右护法派人将天策真龙一行人送走,又暗地里指派了几个小兵一路跟踪,目送着他们离开了风檐春秋地界,才算是有了松口气的机会。五星的天策真龙和六星的天策真龙差距太大,大到令人难以置信,这是从一个绝代的强者,向着一个合格的王者转变的道路。威武霸道,仁和爱民,但却懂得长久的和平是要建立在必要的厮杀之上,仅凭失去了诛天的他们,是完全无法抗衡的。

    孰不知,出了风檐春秋的地界后,屈世途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脱去了外袍,背心的汗渍清晰可见,他本人更是被风一吹感到格外沁凉。他何止是手心中捏了一把汗,他是全身上下全被汗水湿透了。倒是照世明灯,维持着温和的笑容,未见有任何紧张:“屈世途,已经离开魔剑道许久,对方的人也尽数撤回,你大可不必再紧张下去了。”

    是我想紧张么!其实是你缺神经吧!你们统统都缺神经!

    屈世途一把一把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没好气地道:“要是我自己一个人来,怎么可能会紧张成这样!你们两个当真太过分了,就说想要骗过敌人就要骗过自己,为什么我觉得你们已经完全相信了那个事实!是你们定力太高了,还是我火候不够!总之,老屈我是太佩服你们了,尤其是你,龙主!”

    最后两个字咬音格外重,屈世途觉得他真是越来越跟不上时代的变化了。武林中胆大妄为的人应该重新排一下名,摆在第一位的绝对得是眼前这位绝代强者。或许他更应该称之为绝代邪神!

    “怎么,屈世途,你认为,魔剑道当真敢发兵过境么。”

    天策真龙目光再变,之前威风凛然的霸气虽然还残存着部分,但更多的,是笑尽世人皆无醒的冷漠淡然,气势,也被熟悉的寒霜邪气所替代。

    “行了!伟大的沧澜姑娘,你就别玩了!求你赶紧把装扮换回来吧!我敢打度,你这个样子,就算龙主真回来,也不会再有人信那个是真的!”

    屈世途很想找块豆腐撞一撞死一死。从当时夜沧澜对影中残说出天策真龙回亲自去魔剑道一行,他便很愁,到他找不到天策真龙,更愁,再到秦假仙那个欠死的家伙说干脆找人假扮天策真龙对付一下,他就愁死了!想要装天策真龙,易容术好办,让他到哪里去找个从气势上都能伪装的!最后,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一语不发的夜沧澜身上,老家伙彻底崩溃了。

    夜沧澜不反对,他自己心底也是想看看夜沧澜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结果一切穿戴整齐后,上到他们这些知情人,下到不明内部以为天策真龙当真回来的小兵,统统万分恭敬:参见龙主。

    现在想想,当初同意她假扮貌似是对的。至少把整个魔剑道唬的一愣一愣的,短时期内应该是不会有动静了,可是。屈世途和照世明灯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这件事等天策真龙得到消息后,要不要告诉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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