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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中除了自己以外并无旁人了,可任宜风仍然觉得浑身不自在,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淡淡的脂粉香气,有些腻人,有些恼人。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合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这床刚被那小红姑娘坐过,姑娘家身上香粉的气味在他鼻息间萦绕不散,他忍无可忍,便起身吩咐下人将床上被褥全都换一遍,而他自己则提着长风剑走了出去。

    黑魔岭后山的溪谷旁,夜色幽凉,皎洁的月光淡淡倾洒在瀑布边如发泄般剑锋凌冽的任宜风身上,泉水滴溅在衣角,汗水将衣衫打湿,他却浑然不觉,直到全身透湿才肯罢手,此时已几近午夜,空荡荡的山谷上除了偶尔的蝉鸣蛙鼓,只余下他粗喘的呼吸声。

    他回房的路上,却见两个教众捆着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走过来,那人全身被黑衣裹得严严实实,低垂着脑袋看不到样貌,瘦瘦小小的身子被两个教众提拎着,像一只待宰的小羊羔。

    任宜风问了句,“怎么回事?”

    教众恭恭敬敬的回应,“启禀少主,我们刚刚在大门外看到这人鬼鬼祟祟的,趁我们不注意还想往里闯,我们便将他抓住了,准备交给宁长老处理。”

    黑魔教向来是江湖中人眼中钉,偶尔有人企图硬闯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任宜风便也没当一回事,只淡淡说了句,“去吧。”

    教众俯首称“是”,便狠狠拽着那黑衣人继续往前走。

    与任宜风擦肩而过时,那黑衣人却突然抬起头望了任宜风一眼,那一瞬间,任宜风正好也朝那黑衣人看了过去,四目相对,任宜风心头一惊,好熟悉的一双眼睛!

    鬼使神差的,任宜风又叫住了那俩教众,“先等等。”

    教众停住,问,“少主,您还有什么吩咐?”

    任宜风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天色已晚,宁先生怕是早已经睡下了,这人便交由我处理吧。”

    那俩教众并没觉得有何不妥,便将那黑衣人往任宜风身侧一推,恶狠狠说了一句,“老实点,”便向任宜风告辞了。

    就这样,那黑衣人被任宜风带回了自己房间,他将房门紧锁,而后转身质问,“你怎么在这里?”却没料到那人与他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里?”

    任宜风没什么好气,“我先问你的!”

    黑衣人并不回答,只是嘟囔着,“你先帮我把绳子解开,他们捆得好紧,我手腕都要被勒断了!”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有点委屈又充满期待的望着任宜风。

    任宜风并不动手解绳子,他自顾自坐下倒了杯茶水,优哉游哉的喝了起来,一杯茶饮尽,这才开口,“你不是应该在千叶楼吗?来这里做什么?”

    黑衣人正是准备偷偷溜进黑魔教等待时机寻找药草宿沙的澹台芊芊,可她实在没什么江湖经验,才刚在黑魔岭门外露了个面便被黑魔教的人逮了个正着,当时她眼一黑心一紧,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决心,却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一个不算熟的熟人。

    她看任宜风那副漫不经心的冷漠模样肯定是没打算帮她解绳子了,便也认了,四处瞧了瞧,腿酸了想找了个看起来舒服的地方坐下,便一屁股坐到了任宜风的床榻上。

    任宜风眼神淡淡扫了过去,很奇怪,芊芊坐在他床上的时候他却并没有那么排斥的感觉,可为何之前小红姑娘坐到他床上的时候他恨不得立马将她赶走,还命人换了全新的床单被褥?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眼前这姑娘还没小红好看呢,小红瞧着虽然俗气了一些,但至少样貌还是能入眼的,可眼前这位姑娘除了一双眼睛之外,脸上其余部分无一处可取,根本就是个丑八怪,他排斥小红却没那么排斥她,这不是疯了又是为何?

    任宜风走过去一把掀开芊芊面上的黑纱,果真还是如先前那般丑陋不堪,他随手将黑纱扔到了地上,冷冰冰的开口,“怎么?千叶楼没能治好你的脸?”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他看见自己的真面目了,芊芊已经习惯成自然,只是耳根莫名的微微有些热,“千叶楼的师兄找到了解毒的药方,但是还差一味药。”

    “还差一味药那你们便去寻呀,来这里有何用?”

    “叶师兄说黑魔教有最重要的那味药,我便过来找找看!”芊芊的声音很没有底气。

    任宜风嘲讽的轻哼了一声,“就凭你也敢来这里取药,不是自寻死路吗?”

    芊芊弱弱的开口,“我这不是还没死么?”说完她抬头冲任宜风笑了笑,“谢谢你救了我……”

    话还未完便被任宜风打断,“不用急着感谢我,我并没有准备救你。等明天天一亮,我便把你交出去给别人处理,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芊芊心底那一簇微微的希望火苗瞬间被浇灭,她自言自语自我安慰,“唉,至少也算是多活了一夜吧。”她看任宜风又坐到桌边饮茶,她轻轻舔了舔干渴的樱唇,带着点乞求开口说道:“你能不能给我一杯茶……”她双手还被捆着,行动实在有些不便。

    良久之后,任宜风才终于起身,举着茶杯凑到芊芊嘴边,声音冰冷,“喝。”

    一杯茶咕噜咕噜入了腹,芊芊顿时觉得舒服多了,仰起头望着身前这人,“这里不是黑魔教吗?你怎么在这里?难道你是……黑魔教的人?刚才我听他们叫你……叫你什么来着?”之前芊芊胆战心惊只顾着感叹自己被他们抓住就要赴死,任宜风与那俩教众之间的对话她根本没什么心情留神去听。

    任宜风敛眉沉思片刻,开口,“看在你就快要死了的份上,告诉你我的身份也无妨。”任宜风将手中的空茶杯放到桌上,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我是被他们雇佣来的杀手,他们给我银子,叫我去杀谁我便杀谁。”

    “你……”芊芊有些恼怒,“你怎么可以帮黑魔教做事呢?你知不知道黑魔教的人都丧尽天良与禽兽无异?”

    任宜风自嘲的笑笑,尽管他早知江湖中其他人是如何看待他们黑魔教的人,但被人当面骂丧尽天良,骂作禽兽,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他看着芊芊带着恼意的眼睛,说道:“为何不可?他们能给我银子。再说了,难道你们名门正派的人就不杀人吗?就没做过丧尽天良的事吗?”

    芊芊深不以为然,“那怎么能一样,四大门派的人杀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和黑魔教那些滥杀无辜的人怎么能相提并论,虽然不知道别人如何,但我们灵隐阁的每一个人都问心无愧,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好一个高风亮节正直无双的小丫头!”任宜风突然有些想笑,“你别忘了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的,不正是被你们四大门派中人下毒所害么?连同门都能下得了毒手,这难道不叫丧尽天良吗?据我所知,黑魔教的人可从来没做过这种自相残杀的事,从这点上来看,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还不如他们黑魔教呢。”

    这一席话说得芊芊有些哑口无言,好一会儿之后才没什么底气的开口,“我的事只是个例,或许,是我一直想错了,我并不敢肯定下毒之人是不是她……”

    “别为他们开脱了,其实你心里很确定,不是么?”任宜风端起茶水,问她,“还喝么?”

    芊芊摇了摇头,她没什么心思了,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累,心头升腾起一股淡淡的惧意,她有些害怕,或许是她江湖阅历太浅,见识太少,她问自己,如果这世间的一切表象都只是假象该如何。她想到了灵隐阁的师父和师姐们,想到了白谷山庄的少庄主白榕飞,想到了前些日子接触到的千叶楼的师兄弟们,他们每一个人行事都光明磊落,每一个人都是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她又有了些底气,正就是正,邪就是邪,怎能混为一谈。

    她为自己刚才心里隐秘滋生的对名门正派的质疑而感到羞耻。

    她怎能对自己人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呢?

    看芊芊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任宜风叫了她一声,“你刚才说你来黑魔教找什么药方?”

    “一种名为宿沙的草药,原产自西域,只差这一味药便可调配出解毒的药了。”

    “宿沙?从来没有听说过。”任宜风实话实说。

    芊芊回他,“你又不是黑魔教的人,你当然不会知道。”说完叹了口气,“可惜我现在已经沦为阶下囚,或许明天就要死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她不抱希望的看向任宜风,“你明天真的要将我交出去么?”

    任宜风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当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是来这里偷东西的,我不把你交出去对得起他们付给我的银子么?”

    芊芊长叹一声,彻底绝了希望,“等明天你可不可以先弄点吃的给我再把我交出去,我不想做个饿死鬼……”</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