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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诸葛鸣帆(二)

    寒风萧瑟,微尘曼舞,白亦璇站在浮云楼的小院中,几乎有些怯怯的不忍上前了。白幔四处翻飞,连同着身上雪白的裙裾,朦胧了她的双眼。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滚而落,直至泣不成声。一旁的诸葛鸣帆上前一步,抬手缓缓的扣住了她的肩膀,她便顺势将头抵靠在了他的胸前。两个人交握着手,以额抵额,共同的感受这份莫可名状的悲戚。

    距离上次踏足这座浮云楼,已经整整十七年了,甚至更早,他们两人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回到这浮云派了,眼下被慕秋狄带领至此,却再也不见师父他老人家,而是满眼的白幡素衣——对于白隐,两人除去天人永隔的凄伤外,还有这么些年来终未能再见一面的遗憾悲凉。

    不错,方才在白隐墓前祭奠的两人,正是那消失了许久的诸葛鸣帆与白亦璇、白隐生前心心念念的大徒弟和小女徒。他们此次亦是因为听闻师父仙去才想方设法回来祭拜的,不料却被慕秋狄发现并识破,无奈双方表明了身份之后,这个小师弟便将两人暂时带到了这浮云楼上。如今重回旧地,又听慕秋狄说师父一直在寻找他们,两人终于再也按耐不住,抱头大哭了起来。

    现在听闻慕秋狄这个小师弟说起,才知道他们同师父之间一直都彼此误会着。二十多年前,两人被师门和家族除名,从此就过上了漂泊无依的日子。而四年之后再次上山恳求师父,却遭到了更加严厉的拒绝与声讨。自此两人心灰意冷,也的确自暴自弃的将自己当成了师门与家族的罪人,从此隐姓更名、销声匿迹,几乎同这个世界都断绝了联系,也再没有踏足这浮云山半步。这十七年来,虽然躲躲藏藏的生活也还算平静,可是心中却苦不堪言。两个人无从依靠,只有彼此,也是走遍了大江南北去讨生活,尝尽千辛万苦,更费尽了心思为自己曾经的过失赎罪,也为自己放不下的人守护。可是今日却从慕秋狄这里听到了师父的另一番心声:原来他竟早已原谅了他们,同时还有心去寻找他们——这令两人悔不当初,试想如果当初能够早一些回来,那么是不是就能够避免师父的无辜殒命呢?

    “大师兄和大师姐还是节哀吧!师尊之事虽然令人痛心,但若他能得知你二人安好,我想在九泉之下他也会开心的。”慕秋狄看着两人悲痛的身影走上前来,为两人奉了杯茶水,并且出声安抚道。

    其实慕秋狄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遇到师尊心心念念并且一直寻找的两个徒弟,想想真是世事无常,如今已经物是人非,师尊和灵儿都不在身边,却也没有人同自己分享这喜悦了。

    三个人坐在了几案前。既然话已说开,师父也已经原谅了两人,那么他们同慕秋狄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了,所以为了表示尊重和信任,诸葛鸣帆便缓缓的拿下了自己头上的斗笠,白亦璇也轻轻的揭下了自己的面纱。此举不只是为喝茶之便,更因既然对慕秋狄报以信任,那么对自己的相貌再遮遮掩掩的也实在不合情理。而慕秋狄也因为受两人之托,并没有将他们两人回来的消息禀报给掌门师兄魏光他们,所以当下,他们三人只是在浮云楼內单独会面,并无外人在此,也自不必过多忌讳。

    “多谢小师弟了。”诸葛鸣帆同白亦璇共同朝着慕秋狄拱手垂头道谢,而后才缓缓举起了茶杯饮了起来。

    慕秋狄谦让过后,便抬眼仔细的观察他们。但见自己的这位大师兄诸葛鸣帆果真气度不凡,只是眼神实在略有沧桑,面孔也显得十分苍白,虽然仍旧是芝兰俊逸之态,却比寻常之人更多了几分阴晦凝重。声音也是温润如玉,细致柔和,倒是同师尊先前所描述的力拔山河意气风发之势有些出入了,大约也是年纪使然吧!眼前的男子显得淡漠和蔼,然而真正的笑容却不多。鬓间也见了几缕银丝,直令慕秋狄不觉心生感慨:显然,他的这些年,大约也是不如意的居多吧!想想也是难怪,一直被迫隐姓埋名,被师门和家族所遗弃,这样的遭遇放在谁的身上不是沉重的打击呢?

    他暗自摇头,却又把目光转到了白亦璇的身上。彼时这位大师姐正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可是慕秋狄的眼光却也驻足在她的脸上几乎转不开了,嘴巴也微张着,似乎见到了什么吃惊的事情般的愣怔一片。

    “小师弟,可是有什么不妥吗?”白亦璇发现了他的异状,忍不住出声询问,神情也变的略微忐忑了起来。她一边些许躲闪着他的目光,一边抬手遮面。想着自己这些年的确是衰老了许多,想必也是不好看了吧。可即便是再淡漠的女子,也不愿意别人轻易的对自己的外貌给出差评,更何况她曾经还是倾国的容颜。眼下她以为是自己的相貌吓到了慕秋狄,便很是不安且怀疑了起来。

    “哦,不是,大师姐,我只是发现,你怎么长的这么像灵儿啊?呵呵……”慕秋狄连忙摆手安抚,并且些许羞赧的笑了起来,脸颊上还附着上了些许微红。他对于同女子相处实在是没有什么经验,更何况眼前人的身份还非同一般。他垂下头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面前的两人既是他的同门又是前辈,所以他对两人还是十分敬重的,因此对自己这般的举动才会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大师姐的那张脸,的确是跟司徒咏灵有着八分的相像,虽然两人的年纪有差,可是轮廓摆在那里,他也不会看错的。

    “灵儿?”白亦璇疑问出声,一旁的诸葛鸣帆也朝慕秋狄投去了同样的视线。他们显然很惊疑这个名字。

    “呵呵,她是我的小师妹,是师尊收的最后一个徒弟。”慕秋狄又傻傻的笑笑,不经意的对两人解释着。一说起司徒咏灵,他满眼的春水,明亮热烈,可却又很快的熄灭。一想到之前的那封信,他便觉的心中悲苦难言,最终收起了笑容叹了一口气。

    然而,彼时的白亦璇和诸葛鸣帆听罢却相互对望了一眼,并且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疑:他说一个同自己长相很相似的女孩儿,并且被师父收为最后一个徒弟,而且还名唤“灵儿”?两人同时嗅出了不对劲,但是诸葛鸣帆暗地里握了握白亦璇的手,安抚她先莫要担心,自己却微笑着开口朝慕秋狄问道:

    “小师弟,我同师妹两人离去多年,因此对师父他老人家还有门派中随后的事情一无所知,还望小师弟能够讲解一二,以弥补我二人这些年来对师门的亏欠;同时也道一道师父他究竟是如何故去的,也算全了做徒弟的孝道啊!”

    慕秋狄点点头,便将门派中自己所知的近些年的大事细细告知了他们。同时也讲解了师尊白隐收下司徒咏灵为最后一个徒弟的过程,还有三人如何去了西花国寻找那浮生花,最后却又被文贵妃给焚毁,而师尊也殒命火海的事情。他愤愤的全盘告知,并且再表决心立志为师尊报仇雪恨等等。然而两人听着这些,诸葛鸣帆是神色复杂,白亦璇却是眉目纠结,不待他讲完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个灵儿,全名的确是叫司徒咏灵不假吗?!”她的整个感官都纠结在了这一点上,这几乎让她浑身颤抖,心脏激跳,甚至连眼泪都落了下来,整个人几乎都要不受控制的站立起来。

    慕秋狄为着她突然的慌乱有些惊疑,却仍旧诚实的答:

    “是的,师妹就叫司徒咏灵,南雪国人士,怎么,大师姐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白亦璇听罢长抒了一口气,心脏猛地放下后却又提了起来,泪眼朦胧的摇头喃喃道:

    “竟然是灵儿?师父为什么……那么她现在,又在哪里?!”她抬头问向慕秋狄,一瞬间已经是泪如雨下。这是一个她最最放不下的人儿,她当然关心则乱。

    慕秋狄为着她莫名悲痛的状态一时间惊的几乎不敢开口了,一旁的诸葛鸣帆见状连忙抬手安抚她,并且抬头对慕秋狄解释道:

    “小师弟莫要见怪,这其中缘由,我们待会儿自会向你解释的,可是你也的确要告诉我们,灵儿她现在到底在哪?”诸葛鸣帆亦是一脸凝重,显然对于司徒咏灵,他也是十分关心的。

    慕秋狄咽了口干沫冷静了下来,脸上却换上了些许痛恨道:

    “她此刻还留在西花国,西林铭綦那个小子的身边!”想到这些他怎能不痛?于是头一偏也不愿再看他们,似是也不想再谈这个事情了。

    “什么?!”这下子对面那两人都是一惊乍起,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诸葛鸣帆更是有些失了冷静道:

    “你说她在哪儿?谁?西林铭綦?”他简直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