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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一只归来的猫咪(4)

    醒醒了,猫咪,喂!

    “呜呼呼,让我睡一会儿喵,再睡一会儿......”爱德华翻了个身,灰白的肚皮在草丛中染上了泥土,变得凌乱,雨滴从树叶上落下,寒冷惊醒了它。

    “喵~”爱德华伸了个懒腰,四处环视。

    这里不是它昨天晚上呆过的森林,妖艳的鬼花茂密如杂草,它们随风摇曳,带着阴险的笑容,草地是蓝色的,土壤是红色的,如同化学药剂浸泡过的大地,或者说是一片被血液染红的大地。

    天空倒影着大地,仿佛是大地的影子,是另一面的世界,如同镜子,你可以在上面找到自己的脚下的泥土,和自己仰望的面容。不过天空里面的世界一如既往,森林正常绿意盎然,而这边则红蓝相间让人不寒而栗。

    这里就像是地狱和人间的交接,你可以找到人间的影子,也可以看到地狱的魔幻,回到人间还是堕入地狱,那就只看你一个人的选择,也许踏错一步,万劫不复。

    爱德华抖动着猫须,很快就明白了这里是哪里,在莫斯科的机场,它也遇到过一样的情况,那是它和黑帮战斗的时候,突然就跑到一个梦境一样的地方去了,那里有一个人奇怪的人,说着奇怪的话,让人匪夷所思。

    “喂,猫咪,”一个声音说道。

    “我就知道是你,”爱德华抖动着猫须,“一看这个奇怪的地方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没安好心,找我有事吗?我还要睡觉,没心情陪你聊天。”

    “森林很有趣吧,比人类有趣多了,飞鸟悠闲自在,松鼠快活跳跃,没人阻拦没人在意,一切自主,无忧无虑,”那个声音从岩石背后传来,“幸福之至,对吧。”

    爱德华绕过树叶,跳过一条小河,找到了那块岩石,岩石下一个叼着芦苇的男子翘着腿望着远方起落的夕阳,夕阳撒下余晖,把湖面上的鱼群照得金光灿烂,当初范仲淹老先生看到的“浮光跃金静影沉璧”,也就是如此景象吧。

    男子点燃了篝火,一旁架上鲜活的河鱼,撒上盐葱,等待美食。

    “你在干嘛呢?”爱德华探出头。

    “烤鱼吃,”男人说。

    “哦!我也要!”爱德华跳起脚,直接扑在烤鱼上。

    “还没熟呢,”男人抓住爱德华的后颈毛,把它提起来,“这可是人类的食物哦,你不是已经自由了吗,为什么还需要人类呢?”

    “哼,”爱德华坐在旁边生气。

    现在它也离开那个鬼地方了,这里男人不像是坏人,它也没必要警惕,反正就是梦境,也不需要太在意,就任其发展不就好了,在森林也有些无聊,正好来了这么好玩的事情。

    “人说离别,就是失意的烟火,不知归路,只能碎裂寒风之中,人说消散,就是悄然的雨滴,无知无觉中诞生又在不知不觉中化为泡影,”男人说。

    “你说什么呢,好像很深奥的样子,像极了那些在沃尔巴克实验室里面的老科学家,”爱德华嘲笑道。

    “别给我提起他们!”男人突然咆哮道,仿佛一只触怒的烈鬼,雄火在他头上燃烧。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平静,看向远方,悠长的说着:“猫咪,在北爱尔兰的海域,我曾经说过,你要救你的主人,就需要死,对吧。”

    “我记得是在莫斯科吧,”爱德华说,“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不会信的。”

    “是吗?”

    男人站起来,外面的天空暗淡了颜色,他面容突然消沉,像是萎靡的柳树,天空也跟着蒙上了黑色,一股浓烈的悲伤迎面而来,像是跨过了几千年的岁月,于风中带来叹息,那是绝望的悲鸣,疏林中的野兽飞鸟仿佛奏起了哀歌,为他们的王献上一曲哀调。

    “听呐,风在哭泣,它要带走你心爱的人了,不舍地向你告别,那是最绝望的时刻,一切黑暗都没有此刻来得悲伤,你会沉默,然后后悔,然后悲鸣,最后咆哮,怒火燃尽一切,带来绝对的死亡,无数人民无家可归,那是你的归宿,你反抗着,但是没有人能够与命运赛跑,那注定不是一场公平的竞争,神说域,于是......世间黯淡无光。”

    男人像是祈求祝福的少女,面对太阳,双手握紧,单膝跪地,脸上带着虔诚和祝福,最优秀地神父都没有他那么忠心,但是爱德华不理解,就像是看待精神病人一样看待他,然后趁他不注意,偷偷把没烤熟地烤鱼塞进嘴巴。

    “好吃好吃。”

    “唉唉,有些人安然无忧,不是因为冷静,而是因为无知,”男人叹了口气。

    突然现实回归。

    它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丛林,原来现在还是晚上,虫子四处移动发出稀稀疏疏的响声。

    “欸欸欸!让我吃完啊喵!”爱德华高声大叫,不过那个人说的一切它都不相信,只是有些担心,按照他的说法,伊尔偌娃被卷入了危险,可是那又如何,她可是黑帮之女,千万人关注的明日之星,要是她的安危出现问题,怕是俄罗斯下一秒的就要天翻地覆。

    “呜啊,好痛,”爱德华看向侧面,一个细小的金属镶在了它的皮毛上,“还有没有脱下来的的装备吗?我觉得那时候应该全部丢掉了才对。”

    爱德华把它拿下来,一个闪着红光的小金属片,带着一丝诡异,爱德华很不喜欢,正准备把他扔掉的时候,金属片说话了。

    “序列201号,奇美拉,当你听到我的声音的时候,战斗已经开始了。很抱歉没能给你解释,你我同为沃尔巴克逃难之人,我认为你有资格接受我的信任,我们都曾经历过那艰苦的岁月,从北冰洋的深处爬出,躲躲藏藏,不被发现。”

    那是芮君的声音,他录好了这一段话,想告诉爱德华一些什么东西。

    不过这个声音吓了爱德华一大跳,以为是什么妖怪出现了,猛地后跳,弓起身子,发出紧张的叫声。

    “序列8号,你知道这个序列,也许你不记得她了,但是我不会忘记。她即将大开杀戒,在市区里,在人流中,在庆北中学,你的主人的学校,那是杀戮之主,没有人能阻止她,如果你还思念你的主人,那就回来吧,参加这场战役,否则这是人间最后一次相遇。”

    红点停止闪烁,声音没于嘈杂的树林,不见踪影。

    一段简简单单的话,却让人思考良久,一般人听到之后可能会嗤之以鼻,但是对于爱德华,那是关于他最宝贵的主人,虽然嘴上说着不回去了,离开了,自由了,今后要做意志自由的猫咪,但是却还是练习着发出人类的声音,想要说出人类的话语,弥补之前没有能够表达的遗憾,要是之前能够说出自己的想法,那就不是现在的模样了。

    爱德华趴着回忆起曾经的过往,伊尔偌娃虽然没有按照它的意愿和它相处,但是也不算是很坏,也总是安慰它、保护它,像是一个操心的老母亲,给它买猫咪牙刷,在它受伤的时候哭泣,然后给它最好的照料。

    在莫斯科冰冷的寒风中,只有她的关心是最快捷,快有效的,要是再慢几秒,它就要失去下一条生命了,仅有的九条命,沃尔巴克第一,莫斯科第二,女王工厂第三,它没有更多的机会,要是在失去生命,也许就会死去,它不知道。

    它不是讨厌伊尔偌娃,只是有些无法释怀,凭什么自己没有那些刚刚遇见的小女孩重要?凭什么自己不是最重要的,明明都在浴缸里面签订了契约,那就要好好遵守才对!

    可是......

    要是伊尔偌娃真的因为它死去,那它该怎么办?

    那个男人,在梦境里面说的话不就都是事实了吗?如果伊尔偌娃没有幸免,他说的,要保护主人,爱德华自己必须去死不就是事实了吗,和沃尔巴克相关的事情,那就是它引来的,要是没有它也没有那么多的灾难。

    “爱德华!别跑!快点给我回来!”

    “爱德华,你说人类都是这样的吗?可怜卑微,又没有能力,连家人都保护不了。”

    “爱德华......要是我回来,我们就去牛排店吃好吃的。”

    “爱德华。”

    “爱德华!”

    爱德华胡须都和泥土贴在一起了,双爪伏在地上。

    要是伊尔偌娃死去了,那它作为骑士,又何去何从呢?它不再是序列201号了,只是一直普通的猫咪,拥有能力的同时,也拥有责任,能够变成怪物不是让你去毁灭世界,而是挽回曾经作为普通猫咪无法挽回的一切,如果这样它都没能救下主人,那么它会变身又有什么用呢,那它又和其他普通的,可爱的猫咪有什么区别呢,作为一只花瓶猫咪,好像也就是那样了。

    它希望得到主人的关注。

    因为那是在莫斯科冬夜的寒风中,不多的,能够给予它温暖的人。

    爱德华从山丘上跃下,趁着月光,一路前行。

    它要回去了,即使它可能不愿意,但是很多时候你都会做出内心不愿的事情,有时候为了家人,有时候是一种责任,不管人类还是猫咪,都是如此,要是没有去做可能会后悔终生。

    朝着他人奔跑的人,往往他人也向着你奔跑,所以路途总是看上去遥远,却容易行走,那是一生宝贵的财富。

    森林划破了毛皮,荆棘像是镰刀,勾住它的骨肉,但是它毫不在意,受伤在所难免,拥有坚定的内心才是猫咪的内核。

    泥泞无法阻碍,疲惫无法使它倒下。

    那是朝着黎明的身影,即使路途遥远,它也能嗅出主人的方向,然后一往直前,心中只有主人温暖的怀抱和柔软的肌肤,咳,是主人温柔的关心,和无微不至的照料,催猫奋进。

    可是它不知道,它如此高尚的举动,全都在别人的预料中,想想看为什么那个金属片会在这时候响起,为什么里面的录音里面会出现女王行踪,明明那时候女王还没有变身,还是普通的米小布。

    不过无知者无畏,爱德华很努力地朝着主人奔去,那就是最高贵的身影,是世间真情的底线,让人动情落泪,即使可能结局没有那么美好,但是它尽力了,这就是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