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点头。根据衙役的查到的线索，分明这三桩案子中牵连颇深。
若衙役消息无误，那么这些事情都与朝局有关，谢瑾忽然有些后悔将顾季长和宋榭牵扯了进来。
宋榭也有些为难了，她确实没有料到竟然会是这样。
思索一番，宋榭抬眉向谢瑾问道：“那么，谢大人接下来打算如何？”
谢瑾叹了口气，摇头道：“请宋姑娘和阑衣撤手，以免越陷越深。”
宋榭凝眉，手落在桌上轻轻叩着，声音缓缓。“大人觉得，我现在和顾季长退出，就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吗？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我们二人已然在局中。”
如果一开始的时候谢瑾便能查到这条线索，不去找顾季长帮忙，或许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可是，即便是那样，幕后之人想要达到目的，还是会有别的办法将顾季长牵扯其中，而后挑拨宇文涿和顾季长的关系。所以，无论如何顾季长是逃不脱的。
谢瑾又岂不知道这一点，可他不想顾季长出事。他身为京兆府尹，京畿安危系于他一身。就算拼尽了性命，也绝对不允许京都大乱。但朝局大势与江湖历来息息相关，又怎么撇得清？
凌羽听着谢瑾和宋榭说话，手托着下巴，乌黑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忽而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你们说的事情，我好像……有听到些传闻。”
宋榭一阵扭头看向了凌羽，谢瑾方才并没有留意到跟在宋榭身旁的少年，这会听到声音也朝凌羽看了过来。这一看之下，顿时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这少年眉目晴朗，看着竟有几分眼熟。
宋榭扬了扬下巴，声音温柔。“嗯？你在外头听到什么了？”
凌羽想了想，说道：“我是听说，兵部尚书谷玄鹤暗中一直和宿雨国的旧部有秘密往来，他府中丢失的并非什么贵重物品，而是一些书信。还有……陈家那公子表面上和宸王柳烨交好，暗地里却是太子的人。”
他略微顿了下，摊手道：“想想这些话也并非空穴来风。想必谢大人也知道，东岳一统之前，谷玄鹤是宿雨国大将。至于陈家嘛，陈夫人可是宸王府上出来的。”
经他这么一提，谢瑾倒是想起了许多旧事。确实如凌羽所言，圣上统一东岳之前，这位兵部尚书是宿雨国的大将军，深得秦氏一族信任。后来秦氏一族归顺，谷玄鹤便也一跃成了东岳的兵部尚书。
至于陈家，陈夫人确实是从宸王府出来的。听闻当年陈家长公子也就是如今的陈家家主入宸王府中赴宴，与宸王妃表妹一见钟情，便也成就了一段佳话。
宋榭秀眉蹙在了一起，看着凌羽，低声道：“这些消息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凌羽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就是……就是从春晚楼的那些姑娘口中得知的。你也知道，她们那些人一天没事总也喜欢聊这些，所以……”
宋榭颇为无奈，捏了下凌羽的腮帮子，“去归去，可不能学坏了。”
谢瑾倒是没有在意这些，早年间京都也一直有传闻。他本就是京都人士，自然也知道这些。可是凌羽口中提到谷玄鹤府上丢失的并非宝物，而是书信，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那天夜里谷玄鹤府上的人来报案，说的很清楚，丢了一对羊脂玉如意。
谢瑾略作沉思，朝凌羽问道：“你这消息有几分可信度？”
凌羽应道：“七八分哦。春晚楼的姐姐说，这事情还是谷玄鹤府上的护卫自己说的。”
凌羽说着话，连忙摆手，“谢大人，你可不能把我给卖了。要是那位尚书大人真的和宿雨国旧部有往来，可是杀头的大罪，我可担不起。”说着，他往宋榭怀里缩了缩，故作害怕。
宋榭没想到凌羽竟然会知道这些事情，这可都是朝中辛密，无论哪一桩传了出去都将引起不小的震动。
谢瑾没由来的笑了起来，摇头道：“这些事情我自会去查证，肯定不会把你给说出去。”
宋榭心绪复杂，看来这些事情和朝局有关是板上钉钉了。但是，就这几天和顾季长相处来看，他就算知道了，也绝对不会撤身。毕竟，白萱歌至今下落不明。
宋榭不能替顾季长做决定，而她也明白，到了这一刻她也没有退路。从一开始查这件案子，自己和顾季长就绑在了一起，已被所有人瞧在眼中。抽身……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思忖良久，宋榭抬头朝谢瑾说道：“谢大人，我宋榭既然一开始答应了，就绝不会反悔。只是，这朝中之事还得请谢大人多番周旋了。”
谢瑾错愕，他本想劝宋榭脱身的，却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回应。
宋榭轻呷一口热茶，浅声道：“或许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这件事情并非冲着顾季长来的。只是，谢大人身为朝廷命官，案子还得彻查，我定会全力相助。”
宋榭这番话，并非是为了顾季长，而是她觉得谢瑾这个人值得她相交。这些案子查不清楚，谢瑾肯定会受牵连。这样一个刚正不阿的人，若是蒙受冤屈，那于百姓，于天下而言，是一种损失。
谢瑾并不知道宋榭心中所思，只当她是因顾季长的缘故，心中暗叹，此女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从府衙出来，凌羽仰头，扯着宋榭的衣袖，不解道：“宋姐姐，朝堂之事历来凶险，你何必……”
宋榭停下脚步，望着远处亮起的灯火，声音清幽。
“阿羽，海晏河清，四海升平是需要有人牺牲的。我虽然只是个普通百姓，可我也是东岳的百姓。如果真的因此起了战火，我明明可以阻止却置身事外，必会后悔终生。”
她低下头去，看着凌羽那双乌黑的眼睛，轻声道：“人总要有担当的，一丁点的危险就退缩，那满腹经纶，空有一身功夫又如何？”
凌羽也不知道听懂她的话没有，轻轻点了点头，扑到她怀里，声音清脆。“好，宋姐姐想做什么，阿羽一定跟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解决的。”
宋榭揉了揉凌羽的脑袋，眼间温柔一片。
顾季长回了一趟府中，上了街就看到宋榭和凌羽两人站在长街上，他心下疑惑，连忙走了过去。
“你们怎么在这里？”
听到声音，宋榭和凌羽同时扭头看了过来。
顾季长见两人神情不对，纳闷道：“不是去府衙了吗？”
宋榭点头，“去了，也知道了一些事，不知顾公子可否赏脸饮几杯？”
“当然。”
顾季长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宋榭相邀他又岂会拒绝。
凌羽上前牵住顾季长的手，拽着他和宋榭往旁边的酒肆走去。远远看去好似一家三口上街游玩，亲密无间，好生让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