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到酒肆门口，不知谁家垂髻小儿捏着糖葫芦踉跄撞了过来。顾季长蹙眉，忙将宋榭揽在了怀中，带着凌羽往一侧退去。
那孩童差点撞到人，有些慌张地致歉。
宋榭颇为尴尬地将顾季长推开，俯身揉了揉那孩子圆滚滚地脸颊，柔声道：“走路小心，可别摔着了。”
孩童抬头端详了宋榭半晌，明亮的眼睛里荡开笑意，将手中的糖葫芦递了过来。“谢谢姐姐，给你吃。”
宋榭眯眼笑了起来，刚伸手要去接，身后的顾季长却握住了她的手腕，含笑朝那孩童说道：“乖哦，你娘在喊你了。”
孩童听到这话又奶声奶气地道了声谢，就往远处跑去了。
宋榭挣脱顾季长的手，未置一词，牵着凌羽往酒肆内走去。顾季长略一思索，朝身后摆了摆手。初七和十一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顾季长在两人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初七嘴角直抽抽，暗道：人宋姑娘又不是小孩子！
见两人站在原地没动，顾季长横了他们一眼，不悦道：“怎么？等着本公子给你们跑腿钱？”
“去，我们现在就去！”
初七连忙应了声，拽着十一就跑了。
宋榭和凌羽由小二领着上了二楼，寻了一处僻静的雅间坐了下来。
小二见凌羽脏兮兮的，眼中透满了嫌弃，可看向宋榭的时候，又变了一幅嘴脸，脸上堆满了笑意，略显谄媚。“咱们这最近推出了几道新菜，小姐要试试吗？”
宋榭正拿着帕子给凌羽擦脸上的灰尘，听到他这话，眉头微微抬了下，淡淡道：“说来听听。”
小二脸上笑意更浓，语速极快，连气都没喘一下，连着介绍了好几道菜肴。什么鸳鸯烩，茄鲞、玉带虾仁、夫妻肺片、酿三宝、凤尾虾、合意饼、明珠玉露、龙凤呈祥、如意卷、花谷鸭掌……
说完这些，小二微微躬身立在一侧，等着宋榭说话。
宋榭停下手上的动作，揉了揉凌羽的脸颊，声音温柔的好似春风拂面。“阿羽想吃什么？”
凌羽乖乖地坐在凳子上，思索了下，朝小二说道：“那就鸳鸯烩、茄鲞、玉带虾仁、夫妻肺片、合意饼、明珠玉露、龙凤呈祥、花谷鸭掌，就这些。”
听到凌羽的话，小二眉头微蹙了下，又问了句，“小姐确定就点这些吗？”
宋榭见他声音里有迟疑，缓缓回头，浅浅笑了起来。“怎么，你是耳朵不好使吗？”
小二闻声，顿时有些慌神，连忙点头哈腰道：“小的这就去办。”说着，却又低低问了句，“那……不知道小姐和少爷要酒还是茶？”
“长安醉，梨花白各来一坛，再上几样可口的点心。”
顾季长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透着一丝冷意。
宋榭眉头动了下，看了他一眼，暗暗摇了摇头。这人……竟将这些小事都记住了。
凌羽听到顾季长的话，又看了看宋榭，眉头微拢，心中暗道：这顾公子应该是真的喜欢宋姐姐吧，否则怎么连她喜欢饮长安醉都记得清楚。
顾季长在宋榭对面落座，仔细端详了一番凌羽，笑道：“你这是在哪个泥潭里滚了一遍？”
凌羽撇嘴，低声嘟囔道：“还不都是为了帮你们打探消息……”
见距离上菜还早，顾季长思索了下，对凌羽说道：“走，给你买衣裳去。”说话间将凌羽抱了起来，从窗户翻了出去，留下宋榭一人轻声叹气。
小二捧着酒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有个身影掠了出去，顿时面色一变，高声道：“有贼人！快来人啊！”
他这一声高呼，顿时酒肆内的人全部朝楼上看了过来，掌柜和其他的小二更是匆忙往楼梯上跑来。众人探头往雅间内瞧，却看到屋内那女子波澜不惊，端着茶盏。
宋榭浅浅啜了一口茶，抬眉嫣然笑道：“你们这酒肆还真是有意思，能把客人当成贼人。掌柜和小二是没见过江湖人吗？”
她停顿了下，话锋一转，冷冷看着小二，“酒放下，人……别让本姑娘再看到你。”
小二神色一滞，登时就明白了她因何生气，心中虽然多有狡辩之言，脸上却不做任何表露，将酒轻轻放在了桌上，连忙退了出去。
掌柜见是虚惊一场，看宋榭神情向来是那小二伺候不周，忙向宋榭连连致歉。
宋榭摆了摆手，“无妨，换个人来就是，掌柜去忙吧。”
掌柜又道了几声抱歉，便也招呼众人下楼去了。
等顾季长抱着凌羽从窗户翻进来的时候，宋榭顿时觉得眼前一亮，眉眼间也多了几分笑意。就见凌羽着了身浅蓝色衣衫，头发簪起，挽着深一些颜色的发带，眉目晴朗，模样颇为俊秀。
顾季长将凌羽塞到了宋榭怀中，挑眉道：“怎么样，可还看得过去？”
宋榭勾起唇角，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凌羽，闻到他身上的熏香，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点头道：“还不错。”说着刮了下凌羽的鼻子，“那也得归功于我们阿羽底子好。”
顾季长眼中笑意浮起，应声道：“是是是，阿羽确实长得好看，日后不知要使多少女子心碎了。”
两人斗嘴间就听窗外有声音，凌羽回头一看，就见初七抱着个糖葫芦棒子蹲在窗棂上，眨巴着眼睛看着桌上的酒坛子，眼中满是馋意。
“初七哥哥，你别堵着窗口啊。”又一声清亮的声音入耳，十一的脑袋从初七的肩上挤了出来。
凌羽看着他们两个，只当是走错地方了，正要开口，却听顾季长“嘶”了一声，继而扶额道：“我让你们去买糖果和糖葫芦，你们这是把铺子都搬来了？”
他话音方落，就挺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抬眉间，有几个人到了雅间门口，手中提着各色食盒。其中一人出声道：“请问，宋姑娘和凌公子可是在此处？”
顾季长点了点头，无奈应声。
那几人依次进了屋中，将食盒放在一侧的长案上，眼睛余光落在了顾季长身上，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宋榭看着那四五个食盒，又看了看顾季长，秀眉紧蹙，遂看向了初七和十一，“所以，你们打算一直在窗台上蹲着？不累吗？”
“啊！累！”
初七和十一异口同声，而后就往屋内挤来。哪想到那糖葫芦的棒子卡在了窗棂上，这一用力窗户松动，两人就摔在了地上。
宋榭抱着凌羽退到了一角，朝这边看过来的时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顾季长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将那糖葫芦的棒子给接住了，根本就没管初七和十一。这会儿，他扛着糖葫芦，脸颊上沾了糖浆，像极了偷吃的小孩。
宋榭缓缓吸了一口气，摇头。
凌羽笑了几声连忙敛声，走到初七和十一跟前，小心翼翼问道：“你们……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