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后悔。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以后更不会。”
顾季长眉眼带笑，捧着宋榭的脸颊神情极其认真，一字一句说道。末了，他刮了下宋榭的鼻梁，轻声笑道：“你啊，以后不许再问这么傻的问题。”
宋榭敛眉，微微垂头笑了起来。
顾季长将她抱在怀里，思索道：“如果薛崇真的是薛南风，那他抹去我们的记忆，也是为我们好。”说着，却又有几分生气。“他没经过我们的同意就抹去我们的记忆，万一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呢！”
宋榭“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敛着眉寻思要不要将顾季长为自己挡箭那些事情说出来。
顾季长望着窗外的夜色，神情变得有几分沉重。这世上有没有神仙，有没有妖魔鬼怪都无所谓。人这一辈总会遇到很多难以理解的事情，又何必一一追根究底？每个人从生下来便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神仙也好，妖怪也罢，他们要承受的或许比百姓更多。
宋榭趴在顾季长的胸膛上，想到顾季长为自己挡箭时自己说的话，不由得红了脸颊。她确定，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对顾季长动了心。
不过，宋榭心中仍有许多的疑惑。就算是自己和顾季长知道了薛南风的真实身份，见到了司雪衣，知道这世上还有修道之人，薛南风也没有必要将他们的记忆抹去……
“饿不饿，要不上街去吃点宵夜？”顾季长轻声在宋榭耳畔说道。
经顾季长这么一提，宋榭倒真有些饿了，索性起了身。
凌羽和苏木许是白日里的事情闹腾的有些疲累，这会儿睡的很是香甜。宋榭便也没有惊扰二人，让落葵留下来照顾，与顾季长两人悄然出了院子。
街上冷清了许多，百姓大多都已回了家中。望洲城因临葵鸣海峡，宵禁时间较晚，街道两边的店铺还都开着，各坊中酒肆又或茶楼尚有许多的客人。
宋榭和顾季长入了怀安坊的一家酒肆，随便点了些下酒菜，两人对酌了起来。一壶酒饮到一半，就见蝉衣从那边的巷子里拐了出来，急急入了酒肆。
蝉衣在两人旁边坐下，声音压得很低。“查到了一些线索。”
宋榭和顾季长朝四周扫了眼，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才示意蝉衣继续说下去。蝉衣的语速很快，声音又低，宋榭和顾季长倒是听得清楚。
蝉衣与顾季长分开后，便去了怀安坊的青楼。从那些姑娘口中得知，城中失踪的那些姑娘都是有钱人家的，奇怪的是那些姑娘失踪后，她们的父母并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要赎金，又或是提条件。然而，蹊跷的是，她们失踪后的四五天，都从不同的地方知道了假程浣。
顾季长敛眉，摸着鼻子说道：“那就是说，那些女子失踪后，假程浣他们出现，借口救人，要的报酬也都不多。官府找不到线索，失踪者的父母病急乱投医，于是求他帮忙。那……人最后找回了吗？”
蝉衣点头。“人是送回来了，但是……她们估计也活不长了。”
“活不长了？怎么回事？”
宋榭看向了蝉衣，眼中颇为不解。
蝉衣无奈叹气，言道：“那些姑娘全身苍白，好似血液尽失，非但无法进食，平日里也总是睡着。我去见过其中一个女子，看她那模样，应该活不久了。”
全身血液尽失……
宋榭眉头拧在了一起，思索良久后忽然眼底闪过一丝寒意，转而看向了顾季长。
“白萱歌和宇文澄之等人中了三种不同的毒，与她们一起的姑娘却都不知所踪。阿衡和云小楼让人在青楼妓馆查过，没有找到她们的下落。你说，她们会不会也像这些姑娘一样？”
宋榭的话并没有将自己心底的想法说出，可是顾季长却听明白了。
蝉衣拢了拢眉头，细声问道：“姑娘的意思，京都失踪的那些女子，有可能跟这些姑娘的遭遇一样？”
宋榭点了点头，暗暗叹了口气。那些姑娘恐怕是救不回来了，尸骨……也未必找得到。
顾季长的脸色有些难看，朝蝉衣摆了摆手，“你去盯着那假程浣，看看他去哪里找林姑娘。”
蝉衣应了声，又匆匆离开了。
宋榭和顾季长在酒肆多坐了一会，起身往外走去。天空之上星子璀璨，弦月弯弯笼在了薄薄的云后。夜风轻轻拂过，撩动着宋榭的青丝，一缕芳香落入了顾季长鼻中。
顾季长握紧了宋榭的手，不知怎得就觉得心中有些慌，好似这个人一不留神就不见了。他看着宋榭的侧脸，眉眼弯弯，眼中满是温情。
怀安坊中的巷道纵横交错，屋舍林立。从这边街道走出去，又落入了那边的巷子中。也不知谁家院中的花树从院墙上探了出来，花瓣被风拂落，夜风中带着一丝清甜。
难得这样的月色，宋榭与顾季长十指紧扣，慢悠悠地走着。两人虽都没有说话，可却能明白彼此的心意。月色朦胧，如此平淡的事情，在两人心中却似烙下了印记，甜如蜜糖。
忽地，宋榭扯住了顾季长，指了指东面的一处巷子口。
顾季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就见那边巷子里藏了个人，躲在阴影里瞧着这边街上的一处宅子。他眉头拢了起来，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巷子里的人，可不就是他们要找的程浣。
宋榭眉头一挑，朝那边屋顶上看了去，就见初九也朝他们看了过来，脸上神情很是奇怪，还伸手晃了晃，又指了指那边的程浣，似乎有话要说。
顾季长眉头一蹙，扯着宋榭躲到了暗处。
街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宋榭眯着眼睛看了过去。就见他们所站的这边宅子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黑衣，一个与程浣穿着相同的衣衫。
是他们。
宋榭心中诧异，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程浣见这两人出现，从那边的巷子里缓缓走了出来，眉目间清冷一片，转动着手腕，冷声道：“许珉，张枫，你们两人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被唤作许珉的正是假扮程浣，和林老爷达成交易的那个人。
就见许珉停下了脚步，盯着程浣多看了几眼，摇了摇头，冷冷笑道：“你倒是好意思说。你可别忘了，你是那个背叛者。”他微微一顿，又道：“哦，还有霍瞳。”
程浣闻言，缓缓摇头。“我们若是背叛者，那你们是什么？”他眉头垂了下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们把人送了回去，可知道会给公子带来多少麻烦？”
躲在暗处的几人听到他们这话，顿时恍然大悟。
宋榭扯了下顾季长的衣袖，眉尾挑起。——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顾季长轻轻点头，却又满脸疑惑。若是一伙的，为何酒肆前程浣是那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