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凌羽扯着宋榭的衣袖欲言又止。方才在药铺的时候，他就觉察到三人神色不对，便也留了个心眼，听到了部分谈话的内容，越发的好奇了。
宋榭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他。“怎么了？”
凌羽仰头，似乎有些为难，半晌才问道：“元叔叔……元叔叔是不是活不久了？”
宋榭眉头动了下，扭头看向了顾季长。“你是不是也想问元贞的事情？”
顾季长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想知道，但是你若不愿意说，那就不说了。”
宋榭缓缓叹了口气，幽幽道：“也并非我不愿意说，这事情关系到滇城元家和徐家的清誉。说起来，元贞……元贞他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元贞是元家二院的庶出，自小不受他人待见，但元贞和母亲都是通透之人，努力的活着。深宅大院的斗争并不比朝堂的勾心斗角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名门望族更甚。若不是元贞性子坚强，人又聪明，恐怕他活不过十岁。
元贞很小的时候，元家大院和三院为争家主之位明争暗斗，将元贞的父亲牵扯了进去。那件事情的结果让所有人出乎意料，元家老夫人将家主之位传给了元贞的父亲。
元贞虽是庶出，却是他们这一院的长子，自此，元贞与母亲变成了众矢之的。
白月楼在云州，距离滇城很近，白语尘这人又喜欢四处交友，于是便也和元贞的父亲相熟。元贞在元家虽然有父亲这个家主相护，但也受了不少的委屈。
白语尘到元家，与元贞天南地北地闲聊了起来，发觉他很有学医的天分，于是提出收元贞为徒。
元贞的父亲本有些犹豫，倒是元贞的母亲一口就应承了下来，于是元贞离开了元家随白语尘学医。一晃五年，这期间元贞一直有收到母亲的书信，称一切安好，让他无须挂念。
这一年的春末，白语尘正好要去滇城，便让元贞和京墨随行。
元贞回到元府，发觉母亲身子越来越弱，于是想要给她诊脉，却被母亲拒绝，声称是在生元凌的时候没有修养好，落下了病根。
元贞却起了疑心，偷偷给睡着的元凌诊脉，察觉到他体内带毒，且这毒应是胎里带出来的，十分凶险。
元贞将此事告知了白语尘，白语尘略一思索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为免打草惊蛇，白语尘和元贞师徒二人换掉了元凌和元贞母亲服用的药，并安插了白月楼的人在元府，保护他们的安危。
元贞原是想在府上多逗留些日子，却被白语尘强行带回了白月楼。
“我师父当时也是好心，而且留在元府的那几个人都是京墨手下的，功夫很好，人也机灵。可是，谁能想到元府之中也有善岐黄之术的人。”
宋榭轻声叹息。白语尘想着将元贞带离元府，才能引蛇出洞。可是，他们回云州后不过半月，元贞的母亲突然病亡，年幼的元凌也一病不起。得知此事，元贞心急未告诉白语尘，自己一个人回了滇城。
元贞刚入元府，便听闻元凌身死，父亲意外重伤。他替父亲和元凌诊治，从父亲口中得知受伤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有意为之。元贞暴怒，本想彻查此事，却遭到父亲的极力阻拦。
元贞之父是个特别隐忍的人，元贞之母与元凌的事情他一早就知道，暗中也寻了别的大夫替她们诊治，才让他们多活了些许日子。
元贞先前回来，他心中欢喜，却也未曾表露半分。府中的事情他不想牵扯到元贞，人既然已经离开了元府，那便放弃元家这个身份，安稳的过一辈子也是幸事。
元父本也想将元凌交给元贞带走，可他年纪尚小，又离不开母亲，便也只能作罢。
白语尘和元贞留下暗卫的事，他也都清楚。那药他一直留意着，期待元凌和元贞的母亲能有所好转。可他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就发觉元贞的母亲已病入膏肓，元凌也是如此。
元父阻拦元贞，是不想他再出事。元贞却断然拒绝了父亲的好意，在他看来杀人偿命，更何况死的是一直护着他的母亲。
元凌被他偷偷送出了元家，让人带到了白月楼。至于父亲，他本也想让他离开的，谁知道竟被老夫人一句话给挡了回来。
“也正是因为老夫人一句话，害死了元贞的父亲，甚至于身在白月楼的元凌，也在半个月后身死。”
宋榭敛了敛眉头，“元贞的父亲死后，元家家主由三院的元培接手。你们知道的七年前元家的事情，起因便是这个。元贞一直没有放弃查探，最终锁定了目标。”
凌羽听到这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大户人家的斗争还真是害怕。就算他们是为了家主之位，也不该害了那么多无辜人的性命。”
顾季长却没有说话，只看尽地等着宋榭的下文。
宋榭唇角扯出一抹苦笑，摇头道：“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元父的死，争夺家主之位是其一，真正的缘由是因为三院的元培暗中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把柄落在了元父手中。为了这个秘密不泄露出去，三院的人对元凌和元贞的母亲下手，本想给元父一个警告。可他们没料到元贞竟突然回了府……”
“那要这么说的话，元贞父母和元凌的死倒是元叔叔促成的？”
凌羽摸着下巴，轻声道。
“可以这么说，但这件事情不能怪他。”
元培有个妾室是医女，这事情只有元老夫人知道。这才是她阻止元贞带走元父的真正缘由，她不想家丑外扬。元贞后来查到了那医女的身上，便也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一开始的时候，他是打算报案的，却被老夫人请到了自己的院中。元贞与老夫人在屋内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他从老夫人的院中出来后，静静地坐了一天一夜。
在所有人都以为平安无事了，元贞出了手。三院元培一家以及与这件事情有牵扯的人，还有元培暗中培养的那些死士，都死在了元贞的手里。
杀了那些人之后，元贞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去见老夫人，将所有的证据摆在了老夫人面前。
“那时候，元贞已经抱着必死的心了。可是，老夫人放过了他，并且隐瞒了所有的事情。元贞从此以后离开了元家，也是在那年的冬末遇到了元洵的母亲。”
顾季长眉头蹙了蹙，叹道：“明明是一双救人的手，却要去做他最讨厌的事情，哎……”
凌羽咬了下嘴唇，疑惑道：“那他身上的毒呢？”
宋榭摇头。元贞离开滇城之后便与跟她没了联系，只是偶尔会从京墨那里听到一些。
顾季长凝眉，“元贞中了石蛊，依着他的医术或许可以活半年。那么，半年前他回滇城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