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榭停下了喝茶的动作，面露诧异。
洛阳乃是西陆重地，此处的知府柳絮也是皇族。此人乃是当今圣上的族弟，因不喜京都勾心斗角，自请来了洛阳，做了此地的父母官。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对此人的评价颇高。府衙的捕快和衙役，其中也不乏江湖高手，怎得竟还会出这样的事情？
见宋榭眉宇间有疑色，伙计放下了手中的茶壶，长长叹息一声。“听城中传言，那些贼人的功夫奇高，府衙的林捕头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说着，他眉头一皱，“两位……是不是柳大人的朋友啊？”
“小哥怎么这么问？”
顾季长转着手中的茶盏，抬眉看着伙计。
伙计笑了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我虽是个跑堂的，可这洛阳城中权贵富贾颇多，看二人的衣着打扮谈吐，也不似普通人家的公子小姐，向来应是京都来的。”
宋榭笑着点了点头，心道：这伙计倒是个明眼人。
顾季长应声道：“我们确实是京都来的，但不是柳大人的朋友。这洛阳李家再过几日不是举办扬剑大会嘛，我们啊，就是来凑热闹的。”
“这样。”
伙计眸光微转，笑着说道：“那是，李家的扬剑大会请了不少江湖人和世家公子小姐，热闹着呢。二位先坐着，我去厨房打声招呼，可不能让客人饿着。”
说话间，伙计朝二人施礼出了雅间。
宋榭将茶盏放在了桌上，看向了顾季长。“你怎么想？”
顾季长略作思索，唇角翘起，“待会儿等他上来，咱们仔细问问再做打算。”
宋榭点头，起身到了窗前，推开了窗户。
这酒楼在洛阳城的正街上，从窗户往外看去，可以瞧见不远处的府衙，往东便是百姓的居所。屋舍林立，瓦片和屋檐上落下了一层薄薄的光。巷子又或庭院中的树木郁郁葱葱，有的不愿受细小空间的拘束，偷偷伸出枝条，向上蔓延。
街边或是店铺门前有树木，大多数是石榴、银杏、凌霄、槐树等。青翠之间，花团锦绣，有蝴蝶落在上头，扇动着翅膀。从远处吹来的风，送来了花香。
宋榭微微阖眸，陶醉其中。
洛阳是一座旧城，从夏昌神创世，便有先民在此繁衍生息。棣河中游两岸分布着许多的氏族部落。千百年前开始人族在此处修建城邦，从古时的洛邑到如今的洛阳，经历了无数的风雨和战火。
这座城，是有生命的，见证了太多的起起落落。
门外的廊上传来脚步声，宋榭回头，就见方才的伙计端着酒菜进了屋中。
洛阳当地的特色与京都的不同，此处较为出名的菜为：四镇桌、八大件、四扫尾、七汤。四镇桌是指：燕菜、葱扒虎头鲤、云罩腐乳肉、海米升百彩；八大件是：快三样、五柳鱼、鱼仁、鸡丁、爆鹤脯；四扫尾则是：鱼翅插花、金猴探海、开鱿争春、碧波伞丸；七汤分别为：羊肉汤、牛肉汤、丸子汤、驴肉汤、豆腐汤、不翻汤、胡辣汤。
看着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菜，宋榭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怪不得刚才伙计出门的时候还偷瞄了她一眼。原来，这……菜点多了。
顾季长惊得下巴都快掉了，缓缓抬头看着宋榭，“你……是打算撑死为夫吗？”
宋榭撇嘴，还未出声，倒是那伙计没忍住笑了起来。
“是我弄错了。二位郎才女貌，当真登对。”
宋榭寻思着这菜反正也点多了，落葵和蝉衣她们一时半会也寻不到这里，索性朝伙计招了招手，笑道：“小哥也一起吃吧，正好我们也有事问你。”
一听这话，伙计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这不合规矩。要是被掌柜的知道了，我这差事也不用做了。二位好意，小的心领了。”说话间，他就往外退去。
顾季长起身挡在了他身前，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笑道：“你不用担心。”话罢，他朝外走了去，刚好看到掌柜的上楼，便在他耳畔低声耳语了几句，又给他掌心塞了锭银子。
掌柜看到银子顿时眉开眼笑，颇有些谄媚，朝伙计扬了扬下巴。“好好伺候。”
顾季长笑了笑，转身回了屋中。
伙计有些拘谨，宋榭给他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你待会还要做事，以茶代酒吧。”
“多谢夫人。”
伙计连忙谢了声，端着茶盏有些谨慎，说道：“两位有什么尽管问吧。”
顾季长神情严肃了几分，言道：“我们想问你刚才说的城里有姑娘失踪的事情。”
“哦，你们问这个啊。哎，也真是造孽。”
伙计心头一松，饮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跟两人说起洛阳城的事情。
说起失踪案，最早的时候丢失的是城里的一个哑女。
那哑女的父亲是个花农，原是宫中养护牡丹花的工匠。哑女虽不口不能言，但是人生的漂亮，也很聪慧，断文识字不在话下，且还是小有名气的才女。
哑女失踪那天是个阴雨天气，给城里的一户人家送完花回家途中失去了踪迹。柳絮接到报案后便差人四处寻找，可惜因下雨的缘故，没有找到半点线索，城门处的守将也称没见到哑女出城。
哑女失踪后没多久，又有一女子失踪。柳絮发觉在失踪的两个姑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于是起了疑心，便让林捕头专门挑了几个衙役查这案子。
可惜的时候，自这之后再也没有出过类似的案子。
柳絮和林捕头很是沮丧，却也未曾放弃。然而时间久了，各种的传闻便也在坊间流传了起来。
洛阳城的百姓对柳絮这位父母官还是很敬重的，可自从案发后，人们对柳絮产生了质疑，都觉得他没有用心去查这案子，对林捕头的态度也差了很多。林捕头的妻女因这缘故，平日里都很少出门了。
宋榭打断了伙计的话，疑惑道：“这哑女失踪，是什么时候的事？”
伙计认证想了想，应声道：“半年前。嗯……是半年前。”
又是半年前……
宋榭心中咯噔一下。元贞大概半年前回滇城，程浣等人也是在半年前开始，伙同千机门的人四处寻找同年出生的女子……
顾季长握住了宋榭的手，朝伙计颌首，“你继续。”
伙计起身给顾季长和宋榭斟满了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一仰头全灌了下去，呛得眼睛都红了。
“哎……哑女失踪之后一直没找回来，她娘因这事一病不起，家中如今就剩下那老头，孤孤单单的整日里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自家姑娘。”
那失踪的两个姑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时间长了家人便也放弃了。柳絮和林捕头因这事情很是气愤，但又无奈，只能暗中留意着线索。
时间一晃过去了半年，谁料半个月前的时候城中又有女子失踪了。这次失踪的女子共有三名，柳絮震怒，与林捕头一道追查。
三天前，柳絮和林捕头带人终于和那贼人撞上了。这一番打斗，府衙损失惨重，对方却逃之夭夭。
宋榭沉着眼眸，转着手中的酒盏。
若是不算洛阳最初丢的那两名女子，就京都和望洲城丢失的女子算起来差不多将近近三十人。先前她猜测那些女子可能被卖去了青楼，但听了程浣几人的话，她倒是信了精血铸剑的事。
伙计连灌了三盏酒，咬牙切齿道：“这些人太可恨了，抓到了一定得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