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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以茶试心

    宋榭进了药铺,就见元贞正在为一位老婆诊脉。

    听到声音,元贞抬头微微一笑,指了指院中的石桌,声音很轻。“自己倒茶,等我忙完。”

    宋榭轻轻颌首,取水煮茶。

    洛阳的夏天,白日里溽热异常,吹过来的风有些闷。幸而院中有毛竹,遮挡了一些暑热。桌上炉中火烧的很旺,壶中陈年的梅上雪水已煮沸,咕咚咕咚地冒着热气,掀着壶盖。

    元贞是滇城名门之后,所用茶具皆非凡品,就那茶盏便也是前朝宫廷和富贵人家采用的建盏。

    前朝时,建茶明冠东西两陆,其生产的发展和制茶技术达到颠峰,贡焙因进御所享,后流传于权贵之家,建茶的名声便也越来越大。即便到了今时今日,饮的起建茶者,也绝非普通人。

    建州建溪流域以建茶、建盏、建本、建版、建木闻名于世。

    建茶主要生产与建安县北苑凤凰山一带,这贡茶有龙凤茶、京铤、石乳、的乳、白乳、龙团胜雪、白茶、贡新銙、试新銙、北苑先春等四十余种,因而又称北苑茶。

    建盏本是皇室御用茶具,多是口大底小,形如漏斗,多为圈足且圈足较浅,足根往往有修刀,俗称倒角,足底面略外斜;少数为实足。造型古朴浑厚,手感普遍较沉。

    建盏分为敞口、撇口、敛口和束口四大类,每类分大、中、小型;小圆碗归入小型敛口碗类。敞口碗:口沿外撇,尖圆唇,腹壁斜直或微弧,腹较浅,腹下内收。浅圈足。因其形如漏斗状,俗称“斗笠碗”。

    此物都用正烧,故口沿釉层较薄,而器内底聚釉较厚;外壁往往施半釉,以避免在烧窑中底部产生粘窑。由于釉在高温中易流动,故有挂釉现象,俗称“釉泪”、“釉滴珠”。

    前朝文人墨客多有名句称颂,例如:“兔毫紫瓯新”、“忽惊午盏免毫斑”、“建安瓷盌鹧鸪斑”、“松风鸣雷兔毫霜”、“鹧鸪碗面云萦字,兔毫瓯心雪作泓”、“鹧鸪斑中吸春露”等。

    这是建盏的特点之一。

    宋榭手中的茶盏正是建盏中最出彩的斗笠碗中的兔毫盏,釉为建州黑釉,色黑青,盏底有放射状条纹,银光闪现,光照下绚烂夺目,如同秋日夜空繁星。

    宋榭取来了茶饼,一丝不苟地将茶饼碾成粉末,而后注入煮沸的水。观她手上动作速度极快,水落入茶盏中,茶粉荡开一圈圈涟漪。随着她的动作,盏中多了一幅图案,确实菊花。

    “师妹这手艺越来越精湛了。”

    屋檐下传来元贞的声音,宋榭笑着起身,“师兄说笑。若不是有这建盏和龙团胜雪,我也煮不出这么好的茶。师兄过来坐吧。”

    元贞笑着到天井边净手,而后落座。看到盏中的茶汤,他眉宇间露出一丝诧异。端着茶盏瞧了半晌,眯眼道:“世人斗茶,是观汤色、汤花,再曰其味。且说汤色,盏中茶汤显白,可谓上品。”

    宋榭没有说话,唇角噙笑,静静听着。

    斗茶观其汤色,纯白为上,青白、灰白、黄白,则等而下之。色纯白,表明茶质鲜嫩,蒸时火候恰到好处;色发青,表明蒸时火候不足;色泛灰,是蒸时火候太老;色泛黄,则采摘不及时;色泛红,是炒焙火候过了头。

    茶汤色是以观此茶是否上品。这盏中的茶色为白,可见元贞此处的龙团胜雪不是凡品。

    汤花是指汤面泛起的泡沫。决定汤花的好坏一看汤花色泽,二看汤花后水痕出现的早晚。

    汤花色泽与汤色紧密相关,水痕早者为负,晚者为胜。若茶末研碾细腻,点汤、击拂恰到好处,汤花匀细,有若“冷粥面”,就可以紧咬盏沿,久聚不散,是为“咬盏”。反之,汤花泛起不能咬盏,汤花散开,汤与盏相接的地方就露出水痕。

    所谓“咬盏”,不仅说的是汤花咬紧盏沿,更是指盏内所飘的汤花不管在何位置,透过汤花看相同部位盏底兔毫纹都有被咬住的样子。汤花飘动,盏底兔毫纹好似被拉动,非常生动有趣。

    元贞捧着茶盏晃了晃,眼中满是笑意,言道:“先前你我在云州时,你的茶技远不如我。几年不见,你的茶技和心境,远胜当年。”

    宋榭轻呷一口茶汤,眯眼道:“师兄若是专于此道,必然能成为当世茶圣。可惜,师兄是个重情之人,几年不见,这心境都变了。”

    她略微顿了下,缓缓摇头道:“世人都说男儿志在四方,应不为儿女私情所动。师兄身为元家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家主的人,如今居于这洛阳城,可曾委屈后悔过?”

    委屈……后悔?

    元贞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下。委屈和后悔于他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的用处。他做的那些事情从来没有后悔过,即便是那时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他也未曾动摇过半分。

    经此一事,他元贞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若真要说,那也只有元洵了。

    元贞唇角翘起了一丝笑,聚精会神地看着宋榭,将茶盏轻巧地放在了桌上,摇头道:“我知你肯定会再来找我。昨夜一直跟着我和洵儿的,应该是你差来的人吧。”

    他起了身,缓缓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有些吃力扶着栏杆,声音低低。

    “洵儿……他不知道。所以,你莫要告诉他。”

    宋榭眉头拧在了一起,声音沉沉。“所以,嫂夫人的死与李家有关?那你为何回滇城?”

    元贞失神,声音低低。“你煮茶,是为探我心思。我心仍赤城,可也容不得有半点墨迹。那时认识你和师父,我是怎样,到今日也未曾变过。”

    “内子的死,我早料到瞒不过你。她确实是和城中的失踪案有关,也如你所料,最早被掳的便是她。和李家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李家绝非如表面那么简单。”

    他略微停顿,又摇头苦笑。“我与洵儿说,她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等他再大一些就会回来。我死后,你将我和她葬在一起,元家的事情,你也莫要问了。”

    听到这些话,宋榭摸了摸耳朵,笑得意味深长。白萱歌几人中有一人所中之毒来自南疆,元贞的娘子又和失踪案有关。略用些心思便能猜到元贞因何回滇城,可是元家的人为什么要对他下毒?

    元贞不许宋榭再问,是不想她参与其中。正如顾家,顾季长实际上也不想她太多参与顾家之事,可又想让顾家的人知道她的存在,所以老夫人中毒之事,顾昀便也没有说什么。

    宋榭明白大户人家深宅大院的个中牵扯,可她不想元贞死,又或者说,她想从元贞口中知道,这些事情是否和元家也有关联。但……她希望没有牵扯。

    “给我下毒的人,是元家三院的元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