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家元彻……
宋榭略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元贞唇角噙着苦笑，点头。“元家三院，当年唯一的活口。”
宋榭恍然大悟，却又无奈。“所以，你当年不忍伤及幼小，却埋下了祸端？”
元贞叹息一声，略略点头。
事实上，那时候他查清了父母的死因，得知元培所作所为时便决定动手。那时候这位元彻不过五岁，元贞看着年幼的他，一时心软留下了他的性命。稚子无辜，医者仁心，且元贞原本就不是那冷血无情之人，又怎么可能对元彻下手？
元洵的母亲失踪之后，元贞第一时间想到了元家。他在洛阳孤身一人，为了查探此事，将元洵交给了洛阳城外的平顶村的一户农家。那家的妇人受过元贞的恩惠，自是答应了。
元贞在洛阳城中查探，起先并没有留意到李家，便连夜出城赶往滇城。潜入元家之后，元家的老夫人却第一时间察觉了。为免他再对元家的人出手，老夫人将他请到了自己的院子。
说到这，元贞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
“明明是一母所生，可她对待我们三兄弟却有着天壤之别。小的时候听嬷嬷说过，她怀着我的时候，大夫曾说我是个女孩，她很是欢喜。可后来我出生，她儿女双全的希望破灭。元培出生，又是男儿，她却对兄长和元培极其宠爱，我好似是捡来的……”
宋榭一头雾水，原本以为元贞和元培只是堂兄弟的关系，没想到竟都是元老夫人所生。她惊讶地看着元贞，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评判这件事。
若站在元贞朋友的角度而言，元贞出手确实没错。可站在世人的角度，元贞是为父母报仇，就算袁佩有错在先，元贞大义灭亲，可他杀的是自己的亲兄弟，那便是不仁不义。
元老夫人将元贞请到了自己的院中，并未提及当年的事情，反而很是关心的问起了元洵。元贞开门见山，元老夫人却对元洵母亲的死一无所知，问元贞是否需要元家的相助。
元贞见老夫人所言不假，便打算连夜回洛阳。可他出府的时候遇到了元彻，当年他未杀死的那个孩子。那孩子站在走廊上，挡住了他的去路。
周遭一片静谧，元彻与他四目相对。那双眼眸里没有任何的波澜，唇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向他微微颌首，唤了一声二伯。可就是那样的细微的神情，让元贞胆战心惊。
元贞虽不懂功夫，可这些年见过的人也不在少数。越是喜行不怒于色的人，越让人难以捉摸。很多时候，许多的人善于伪装。人畜无害，才是心机最深沉的那个人。
与元贞擦肩而过的瞬间，元彻身子微微倾斜，元贞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他。电光火石间，元彻攀住了元贞的胳膊，便也与他有了接触。石蛊……就是那个时候落在了元贞的身上。
“可笑吧。我一个学医的人，被一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孩子给算计了。”
元贞笑得惨烈，摇头道：“我从来不后悔杀了元培他们。元培的夫人是在元培死之后殉情，三院之中余下的只有元彻一人，那些个婢女嬷嬷和护院，都被老夫人换掉了。他的蛊术到底跟谁学的，我也不清楚。可就他这资质，我承认他天分很高。”
说完这些，元贞饮尽了杯中的茶，看向了宋榭。“回到洛阳之后，便听到哑女失踪的消息。我觉察到其中有问题，于是暗中调查。知府柳絮和林捕头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查到了线索。”
他微微挑了下眉头，没由来的笑了起来。“其实，柳絮和林捕头早就在留意李家了，李家应该也知道这事情。但，柳絮是个聪明人，李家防守严密，府衙的人进不去，他查不到线索。以官府的名义入李府搜查，这是下策。李家在洛阳的名望……”
“柳絮惹不起李家，所以只能找到确凿的线索之后再动手。”
宋榭接下了元贞的话头，声音清浅。“因此，你的药铺并非是无意间开到这里的。”
元贞唇角扯了起来，笑了。“也许吧。内子的死，我是一定要找到凶手，不管是李家，还是谁。”
宋榭认真想了想，摸着下巴说道：“既然如此，昨天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
元贞垂头，声音低了很多。“你在书信中提到是来参加扬剑大会，我并不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查失踪案。再者，元家如今的局面……你若是跟我走的太近，怕会惹祸上身。”
宋榭忍不住笑了起来，缓缓摇头。“你这话说的真有意思。你既然怕给我惹祸上身，又为什么要把元洵交给我？既然老夫人问到了元洵，你大可将他送回元家。”
元贞又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觉得洵儿若是回了元家，真的会过得开心吗？你也不必再试探我了，问了也是无用，元家的事情自有人会去解决，洵儿……我不想他参与到元家的事情里去。”
宋榭轻轻“嗯”了声，言道：“你不说，我不问。洵儿我会照顾好，但是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师父到了洛阳，你的石蛊未必无解。”
提到石蛊，元贞眼睛眯了起来，“不用了。就算师父在，我也是药石无罔。不过……”他眼间露出些许欢喜，“能再见师父，我也心无遗憾了。”
宋榭没有再追问元贞，与他闲聊了一会，便也离开了药铺。
走在街上，宋榭一直在想街上遇到孩童的事情。
人不是顾季长差过来，也不是凌羽的人，在这滇城之中，认识她的也就只有宇文涿和白语尘他们了。可落葵的消息说的很明确，并没有发现白语尘和张越的踪迹，那么京墨也不在洛阳。白月楼洛阳分部的人宋榭都认识，所以也不是白月楼的。
难道，那孩子是宇文涿授意？可宇文涿是东宫的人，他哪有那么好心？
宋榭百思不得其解，抿了抿嘴唇，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宋姑娘。”
身后传来宇文涿的声音，宋榭没有理会。
“宋姑娘似乎对在下颇有敌意，可……在下刚刚救了你一命。”
说话间，宇文涿一个箭步冲到了宋榭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唇角微微翘起，目光落在了宋榭的脸上。
宋榭驻足，微微敛眉。“哦？人贵有自知之明，宇文公子既然知道我对你有敌意，却偏偏还要来拦我的去路。莫非……是觉得我这人好欺？”
宇文涿闻声往后稍退两步，浅声道：“宋姑娘的脾气，在下略知一二。不过，你是否应该先向我致谢？”
宋榭对上了宇文涿的目光，而后一路向下滑去，眉角轻挑。
“没想到宇文公子竟这么在乎我的安危，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多谢！”
话罢，宋榭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