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墨摇头。
她们虽然没有见过秦敏，但是两人都见过秦敏的画像。按京墨所言，那田中的女子应该就是秦敏，她藏身在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刚才她应该是看到了落葵，想着脱身，于是杀了张家的人。
京墨暗暗叹了口气，这个女人还真是心狠手辣。
思来想去，京墨决定马上回城中，将这儿的事情告诉顾季长和宋榭。
落葵却坐在那儿没有动，脸上有几分的愁意。“张家人……就白死了吗？”
京墨一把将她拽了起来，温声道：“不会的，只要我们抓住了秦敏，就能替他们报仇了。”
落葵咬着银牙，跺脚道：“我一定要亲手抓到她！走，我们回去！”
两人从山头上掠了下去，路过村子的时候就看到村民们聚拢在张家的院子外，有人提议去报官。村民觉得他说的对，便有人牵了偷驴子过来，骑着往城中奔去。
京墨暗暗摇头，携着落葵也匆忙往城中赶去。
客栈中，初九从府衙回来后，便听了顾季长的意思，给客栈的掌柜送去了银子，是以赔偿后院中损坏的那些物品。掌柜见到了银子登时眉开眼笑，让小二又给几人送了些自家酿的酒。
小二抱着酒坛子，嘟嘟囔囔地往楼上走来。
初九站在拐角的地方，听着小二的嘟囔声，低低冷笑。这掌柜也真是失败，就连小二都看不起他作为，看来他平日里就是个势利小人。
宋榭在屋中坐了良久，想到李秋雨还陈尸在隔壁，颇有些无奈。
她起了身，跟顾季长打了个招呼便往隔壁走了去。
顾季长眉头微拢，也跟着出去了。
凌羽眉头拧了下，低眉看向了身前坐着的元洵。
元洵手中握着一根糖葫芦，脸颊和嘴角上沾惹了糖渍，见屋内安静了下来，周遭扫了一眼后，停下了吃糖葫芦的动作，疑惑道：“姑姑呢？”
凌羽笑了笑，“他们有事出去了。”
说完，凌羽略作思索，握住元洵胖乎乎的手，温声道：“洵儿，我问你个事情。”
元洵抬头望着凌羽，一脸茫然。
凌羽咬了咬嘴唇，声音又轻柔了几分。
“李秋雨是害你爹娘的人之一，如今她死了，你……”
元洵眸光一滞，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空洞，忽而垂下了眼睑。
“我……我也不知道。我娘是被他们害死的，爹爹为了给娘报仇杀了沈落雁，本来事情应该到此为止的。我知道姑姑觉得李秋雨罪不至死，可是她死了。”
元洵略微停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释然，却似乎有些惧怕。“她死了，我却没觉得有多欣慰。”
凌羽看着眼前这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孩子，想到刚才顾季长和秦玉的神情，大致也猜到了一些。可是，他不愿意相信，李秋雨的死是元洵所为。
在他的眼里，元洵不过五岁，他这样的年纪，万万是想不到如此诛心的法子的。
凌羽拍了拍元洵的脑袋，捏着帕子去给他擦嘴角的糖渍，动作很是轻柔。“事情都过去了，你爹娘的仇也报了。他们最想要的，是你能够平安喜乐，不要再去想这些事了。”
“嗯，我知道了。”
元洵使劲地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慌乱。
凌羽权当没有看到，擦干净了糖渍，便与他说起了京都的繁华。
元洵听得认真，似乎真的将方才的不快给忘记了。
隔壁屋中，宋榭坐在桌前，看着身上已经有了尸斑的李秋雨，眼中拢着几许愁意。她幽幽叹了口气，侧头看向了同样愁眉苦脸的顾季长。
“你知道了？”
顾季长沉了沉眸子，许久之后问了一句。
宋榭失笑，看着顾季长无奈叹气。“你和秦玉那般神情，又是我推断出的，怎么可能会猜不到。”
顾季长伸手，轻轻揉了下她的脸颊，声音温柔。“这事情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免得他心里有了芥蒂。他年纪尚小，后面的路还很长。”
宋榭点头，握住了他的手，“我知道。我们就权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李秋雨是伤重而亡。不过，得尽快将她送回去，放在这里到底不是个事。”
顾季长略作思索，言道：“让官府的人送她回杨家吧。”
宋榭正是这个心思，遂靠在了顾季长的肩头，又叹息一声。
让官府的人送李秋雨的尸身回杨家，李秋雨的罪行，自有官府的人会与杨家人说清楚，这样一来，杨家也不会将此事怪责到顾季长和自己身上。
这样的话，他们也不必再去一趟相知门了。
两人在屋中坐了一会，便听到门口有琐碎的脚步声，继而传来叩门声。
宋榭眉头一拢，这声音听着很轻，应该不是凌羽或京墨他们的。
难道……
思索间，宋榭起身走到了门口。拉开门，就见元洵站在那里，咬着嘴唇。
“怎么了？凌羽呢？”
宋榭俯身将元洵抱了起来，问了一句。
可话刚一出口，元洵却哭了起来，将头埋在宋榭的肩头，呜呜咽咽道：“姑姑，我……我做错事情了。”
宋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说出来，姑姑给你做主。”
元洵哭得生气不接下气，连李秋雨的尸体都不敢看，伸手抹着眼泪。
“她……她是被我气死的。”
宋榭将元洵放在了椅子上，蹲下身去与他平时，点头道：“我都知道。”
一句话，元洵一下子止住了哭声，只觉得头顶上好像有惊雷落下，脑海中一片空白。
顾季长走了过来，捏了捏他的鼻子，“小哭包，我们都知道。”
屋内片刻的宁静之后，突然间又爆发出一阵哭声。
元洵胡乱地抹着眼泪，大口的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就是气不过。她……我爹娘都死了……，他们都死了。我再也……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她……她是坏人，她怎么可以还活着……”
“姑姑，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我只是想让她知道，她……她的身世。我没想过真的要害她。她……可是她听了那些话……她听了那些话之后，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顾季长和宋榭没有止住他的哭声，静静的看着他，听着他说话。
元洵顿了顿，哭声小了一些。
“她死了，我没有丁点报仇的高兴。爹爹……爹爹他告诉我，人在世上要的大度，不然这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可是……可是她如果不死，我永远都不会……永远都不会开心的。”
“我怕……我怕我会变成自己讨厌的人。”
元洵说出了这些话，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扯着袖子擦着鼻涕，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朝着顾季长和宋榭拜了下去。
“姑姑，你们惩罚我吧。”
宋榭心中思绪万千，定了定神将他的身子扶正，面色平静的看着他。
“元洵，这件事情你是有错。可是你能勇敢的承认这件事情是你所为，已经比一般大的孩子好很多了。姑姑不会怪你，你说了出来，以后就不要再记在心上。”
宋榭略微停顿了下，暗暗叹气。
“李秋雨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爹娘鹣鲽情深，你应该记着他们对你的情意。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人，还是做一个心思阴险，让人惧怕的人，你要自己抉择。”
顾季长温柔地刮了下元洵的鼻子，“记着，以后无论你要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君子立于世，有可为与不可为，你要懂得何为正邪，何为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