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
宋榭眯眼，颇有些不解。
顾季长略微有些诧异，却还是解释道：“顾霖。”
宋榭恍然大悟，遂点了点头。
顾家孙子辈中唯有顾季长一个男儿，衡芜院顾青芜为大小姐，翎寰院顾霖是三小姐，顾澜则是他们之中最小的，便也是顾家的四小姐。
只是两人都不明白，为何这会儿顾霖会过来？
寸心声音方落下，院落里便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很轻，似乎有几分迟疑。但很快，脚步声已到了门口，继而传来女子宛若黄莺的清脆声。
“二哥哥。”
听到声音，宋榭抬头朝门口望去。就见一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唇角含笑，脸上的神情却有些不自然。她着了一身浅黄色的圆领衫，搭着青色的百褶裙，脚上的绣花鞋前端攒着一颗硕大的南浦明珠。
顾霖长得确实不差，相貌与顾季长和顾澜有几分相似，一举一动间更显女子的柔美。她的脸颊略有几分白，即便是施了胭脂，仍旧有些病怏怏的。
宋榭笑着颌首，并未起身。
顾季长眉头轻挑，“不是说病了，怎么就不好好养着？”
顾霖闻言苦笑，由丫鬟扶着落座后，便摆手让丫鬟下去了。
她看了看顾季长，目光最终落在了宋榭的身上，端详了一番后笑了起来。“二哥哥眼光独到，宋姑娘与你确实很相配，也难怪秦婓会那么生气了。”
顾霖毫不顾及地提起了秦婓，让宋榭和顾季长很是意外。可，二人都没有出声，只微微笑着。
顾霖敛了敛眉，起身朝宋榭浅浅一拜，低眉道：“往日种种，还请宋姐姐莫要放在心上。许多的不得已，幸而没给顾家带来祸事。还有……”
她站直了身子，定定地看着顾季长，一字一句道：“二哥哥，秦婓对你并非真情实意，但她想要得到你确是真的。今日你带宋姐姐入府，想必她也已经知晓，依着她的性子，必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顾霖略微停顿了下，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宋榭，眼中略有几分歉意。
“外头如何，我们顾家总是一体。我顾霖也是自小读圣贤书的人，大是大非总也看的清楚。秦婓……秦婓表面上是东宫的人，实则与翊王和宸王也暗中有联系。”
顾季长始终没有打算顾霖的话，手上端着茶盏静静的听着。
顾霖这些话也并非无的放矢，她与秦婓亲近，自然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顾霖是个聪慧的人，有些事情和话她听在耳中也不会说出去。如果顾季长真的对秦婓有心，今日入府的是她，那么顾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拂春院见二人。
宋榭唇角漾出笑意，眉目含笑，抬眉看着顾霖，略微思沉了一会后说道：“顾三小姐说这些话，是想告诉我与你二哥什么呢？秦婓为人如何，你二哥心里清楚。你说她与翊王和宸王有关联，这些话可不能乱说。毕竟，那二位是皇亲国戚。”
顾霖见宋榭终于说话了，叹息一声，说道：“我今日突然造访，确实有些唐突，也很难让你们相信我的诚意。可是，二哥哥……”
她抬头，目光落在了顾季长的身上，有些苦恼，唇角却又带着自嘲的笑。
“二哥哥，我们始终是一家人。”
一家人……
顾季长听到这三个字心中动容，可是祖母中毒的事情，虽然李家那位承认了是自己所为，但她是如何进入顾府的，如何下毒，仍旧像是一张网中布满了迷雾。
宋榭微微一笑，扬眉。“本来，这些话依我的身份不应该说。可是，我还是想问一句，顾三小姐今日说的这些话，到底几分真假？又要阑衣与我如何信你？”
顾霖显然有些诧异，可仔细一想却也明白了宋榭的心思。她今日来顾府，说这些话也并不是以未来顾家少夫人的身份，更不是以他嫂嫂的身份来说这些话。她是宋榭，而她现在是跟顾季长一条船上，无论秦婓背后做什么，对于顾家和她都不是好事。
顾季长并没有因宋榭这些话而生气，反而低眉笑了起来。
顾霖微微阖眸，手落在了腰间的荷包上。那是以月白色为底绣着石榴花的荷包，缀着一块玉色莲藕的玉坠子。荷包里鼓鼓囊囊的，褶子都撑开了。
宋榭将茶盏放在了桌上，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顾霖。方才听了顾季长说顾家的事情，她并不想为难这个姑娘。说起来，她也确实没有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顾霖取下荷包，随手拿起一侧篮子里放着的剪刀，将荷包上的线给拆了。一张折叠的方方正正的信笺露了出来，其中还包裹着两颗呈现黑褐色的跟豆子差不多的东西。
“这……这是金玉海棠的种子……”
宋榭愕然，看着那黑褐色的物体，动作僵了一下。
听到“金玉海棠”这个名字，顾季长没由来的生气。
“对，金玉海棠的种子，我从秦婓那里得来的。”
顾霖声音很细，将那封信和种子轻轻放到了顾季长和宋榭中间的桌上，“信是秦婓与翊王暗中勾结的其中一封，而京中和洛阳药铺中所售的金玉海棠，皆是出自她手。”
“什么！”
宋榭闻言，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震惊，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顾季长也是一脸错愕，眉头皱在了一起。
“霖儿，我不曾怪过你任何。可是，你的说辞……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若是这封信真是秦婓与翊王勾结的证据，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顾霖似乎早就料到二人不会那么轻易相信，缓缓笑着摇头。
“二哥哥应该还记得，霖儿身边原先是有两个贴身婢女的。”
“风月……”
“对，风月是为了帮我拿到这封信和种子被追杀落下了悬崖。”
顾霖惨笑，脸色煞白。“我是个女儿家，父亲因当年家主之位的事情与祖母闹得不愉快。母亲虽然嘴巴上不饶人，也是个什么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吞的性子。我与秦婓交好，是因觉得她真心爱慕二哥哥，日后可能会嫁到顾家，不过是求个周全。”
可是……
可是与秦婓接触的越久，同为女子的顾霖发觉，秦婓对自家哥哥的感情并非真真切切愿意全身心付出的男女之情，而是夹杂了许多其他的利益牵扯。
顾霖觉得秦婓所做也没有错，毕竟站在她的立场，她是对的。可是，自己是顾家人，不能不为以后和顾家着想。
那时候，顾霖便有了疏远秦婓的心思。没过多久，便发生了顾季长当街遭千机门的人追杀受伤，秦婓入府将此事告知顾老夫人，惹得老人家担忧。
而后，有人找到了顾霖。
“祖母中毒之事，霖儿实际上有隐瞒之罪。”
顾霖的声音很是低沉，叹气道：“那天秦婓在祖母处没有讨到好处，反倒被祖母要求不许再入顾府，那天午后她找到了我，说是有事情要与我商议，然而我去了约定的酒楼，见到的人却并非秦婓。”
顾季长眉头蹙的更紧了，声音沉沉。“是谁？”
顾霖摇头，那个人的身份她并不知道，对方也未说清楚。可是，那天她听到了那人与他人的谈话。他们说有大事情在谋划，绝不能出半点纰漏。下毒之事不过是拖延时间，拿捏某人罢了。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顾霖也不敢确定，便也没有说出去。
“所以，后来祖母中毒，你才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