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季长的手攥在了一起，看着顾霖，脸上微微有些怒意。
宋榭见这情形，连忙握住他的手，缓缓摇头。
顾霖自知理亏，声音细弱，点头。
“我也是在宋姑娘到了府中之后，将府内他人暗藏的奸细捉到后才想明白。”
“与你见面的是谁？”
顾季长暗暗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问了一句。
顾霖思索良久，摇头。
秦婓没有来，她心中疑惑的很，与见面的那人也只是闲聊了几句，并未提到关于秦婓又或是顾府的任何信息。那人也未曾逼问，只与她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她听到的那些话，也还是在离开酒楼的时候，看到那人站在拐角的地方，便悄悄跟了过去，这才偷听到他们的谈话。事后，老夫人中毒卧榻，顾霖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
至于风月，就是在顾季长和宋榭去了洛阳之后，顾霖林想到老夫人的事情，觉得其中有问题，本想旁敲侧击地问问秦婓，却发现她也不在京中，问过他人后知晓秦婓与宇文涿悄然出京了。
至此，顾霖才将所有的事情想明白。东宫余氏中毒，在这之前秦婓入过京都。顾霖与秦婓交往密切，知道秦婓略懂些医术，便也察觉此事诡异，于是让风月暗中调查。
那封信原是藏在秦婓屋中的暗角里，风月盗出了信，也知道了秦婓暗中培育金玉海棠。风月将信和种子留在与顾霖事先约定的地方，而她再也没有回来。
“我让人找到风月的时候，她满身鲜血，身上到处都是伤痕，那样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顾霖垂下头去，眼间噙着泪花，声音都在发抖。
顾季长默然。顾霖身边有两个丫鬟，名为霜月和风月。这二人自小跟在顾霖身边，情同姐妹。风月的死，对于顾霖而言，是很大的打击。
宋榭眉头拢在了一起，思索道：“你让风月去调查秦婓，难道秦婓就没有察觉？”
“或许……她早就知道。”
顾霖苦笑一声，抬头，脸上满是泪水。
“秦婓幼时便常常出入府上，我身边的人她应该见过。只是，我与她见面大多时候都是霜月跟着，风月她应该只见过一次。风月去调查的时候是易了容的，但是这种事情总也瞒不过去。秦婓从洛阳回来后确实找过我，都被我以风寒卧床拒了……”
宋榭敛眉，缓缓摇头，忽然有些心疼顾霖。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向顾霖说道：“你应该见她的。”
“为什么？”
顾霖诧异，“秦婓若是知道盗走书信和金玉海棠种子的人是我，又怎么会放过我？若我因此出事倒也就罢了，可是我的母亲，还有整个顾家，她必会报复。”
宋榭失笑，摇头道：“你拒绝了她的邀请，才坐实了此事。她能让人来请你，应该只是怀疑，又或是找你有别的事情，你不去，她的怀疑只会有增无减。”
顾季长握着宋榭的手轻轻拍了拍，沉声说道：“阿音说的没错。”
他略微停顿了下，思索道：“你为何将这信交给我，而不是谢大人又或你的舅舅？”
顾霖闻言，唇角扯出一丝为难。“我将此信交给二哥哥，是因为我知道二哥哥之前调查的案子跟这些事情都有莫大的关联，而后面京都将要发生的事，也与这些事脱不开干系。”
说着，她朝着顾季长和宋榭微微一笑，捏着帕子拭去脸颊上的泪珠。
“谢大人是京兆府尹，就凭一封信，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若是二哥哥拿着此信和种子去找他，那结果截然不同。至于我舅舅……”
说到这里，顾霖笑的更加勉强了。“二哥哥恐怕还不知道，我舅舅……被人弹劾了。”
宋榭听到二人提到了顾霖的舅舅，眼中略有几分诧异，不解地看着顾季长。
顾季长微微叹气，说道：“霖儿的舅舅是刑部左侍郎柳相如，就是柳斐的远房的表姑父。”
刑部左侍郎，柳斐远房表姑父……
宋榭听到柳相如这个名字脑袋跟打了结一样。按说柳斐是皇亲国戚，当今圣上的堂侄子，那他的姑父也应该是皇亲贵胄才是，怎么翎寰院那边在顾家却是如此地位？
顾季长见她这神情笑了笑，捏了下她的手，眉头轻挑。——柳相如和皇室没有任何的关系，柳斐的那位远房姑姑与柳斐是结拜兄妹，因而沾了点光。
宋榭眯眼，定定地看着他。——那……柳相如为何能做到如此高位？
顾季长轻声笑了下，也不避讳，言道：“柳大人能做上刑部左侍郎的位置，是因他有真才实学。他自幼聪慧，为人刚正不阿，入朝这么多年一直持身中正，是个少有的清官。”
宋榭恍然大悟，朝顾霖笑了笑，心道：这也难怪顾晗会迎娶柳氏为妻了，恐怕那个时候他便想着能借妻子娘家的势力，坐上顾家家主之位吧。那么，当年家主之位的争夺，或许柳家也有参与。
然而，这些都是顾家的私事，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顾霖也不藏着掖着，声音却压低了几分。
“舅舅被人弹劾，母亲得知此事很担心。可是二哥哥也知道，朝中的事情我们顾家从来不会参与，我也只能从别处打探消息。知道秦婓的事，这种节骨眼上，又怎么能再给舅舅添麻烦。思来想去，我也只能将这些事说与二哥哥和宋姐姐听了。”
说话间，顾霖忽然起身朝着顾季长和宋榭拜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
顾季长连忙上前两步，扶住了她的胳膊，“霖儿，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顾霖深吸一口气，抬眉看着顾季长和宋榭，摇头道：“二哥哥，宋姐姐，我不是求你们帮我舅舅。我也知道朝廷中水深，顾家不牵涉其中是好事。霖儿这一拜，是想求二哥哥和宋姐姐能帮我为风月报仇。她……她死的太惨了……”
说着说着，顾霖就低低抽泣了起来，肩头也跟着颤抖。
顾季长没想到她求的是这个，愣了下，忙将她扶起，让她重新落座。
“你莫要着急，这事情得先弄清楚。若秦婓真的有别的事情，而如你所言，祖母中毒之事与秦婓他们脱不开干系，我一定不会绕过她。”
他略微停顿，眼中冷了几分，声音也十分冰冷。
“她与别人有什么谋算与我们没有关系，而她伤害我们顾家的人，那就不行！”
宋榭给顾霖递过去一盏热茶，轻声笑道：“你也不必担忧，朝中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今日可能剑拔弩张，明日或许就风平浪静。再说，你舅舅若是没有做过那些事，任他们弹劾应该会平安无事。”
宋榭敢说这些话，是因那日她见到了柳徵。
在没有见过柳徵之前，得知自己又可能是秦家的后人，宋榭一直认为柳徵应该是个多疑且嗜杀的人，可是见过了柳徵，她却不这么想了。
柳徵能够统一东岳，成为天下之主，并非凭运气，也非他当年如何的英勇，更不是因为有陈玄正的相助。
他这个人有决断，也知道如何平衡，又有谋略，就算那时候没有陈玄正鼎力相助，他也能坐上那位置。
或许，成功的路上他确实做错了一些让百姓，又或是某些人痛恨的事，可哪个做帝王的没有经历过这些？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
宋榭相信柳徵是个爱才之人，也一定能明察秋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