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榭抬头，遇上顾季长的双眼，忽而就没了刚才的气势。她微微敛眉，眼中带着一丝羞怯。
顾季长又凑近了几分，声音低低道：“陈庐城这边的事情我会尽快处理完，而后我们便回京都去。那封名册的事……恐已成了定局。”
话说到最后，他的眼中满是担忧，可是为了让宋榭安心，他温柔地拍着宋榭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焦虑。
宋榭暗暗叹了一口气，摇了摇了头，轻声道：“其实，你不用这么迁就我。反而，有些事情同我说清楚了，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你和宇文涿的事情还没有结果，而我在陈庐城尚有一些事情要做。我们倒不用急着离开，事情处理妥当了，不留下尾巴才好。”
顾季长听到她这一番，神情越发地温柔，轻轻点头，“嗯，那就这样说好了。”
宋榭温柔笑了，而后伸手落在了顾季长的胸膛上，推了他一把，小声道：“你这个样子，有说这么温柔的话，我就是想生气也……”
她声音越发的低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顾季长眼中露出一丝坏笑，手落在了她的下颌，扬眉。“嗯？你喜欢这样的？”
嗯？
宋榭抬眉，走着眉头看着顾季长，嘴角直抽抽。半晌，眯眼又狠狠地踩了他一脚，气鼓鼓地到了桌旁坐下，倒了杯茶浅浅啜了一口，就是不搭理顾季长。
顾季长呲牙，直吸冷气，一瘸一拐地走到宋榭身侧，委屈道：“我怎么有种错觉，这么下去，为夫我可就残废了。我残废倒是没什么，就是会失了你的颜面……”
“失了颜面？”
宋榭微微侧头，看着顾季长冷冷一笑，故作生气说道：“油腔滑调！”
顾季长将她往怀中一揽，笑道：“我说的是实话。虽说夫人你不在乎他人的看法，可是这话说出来总也听着不好。为夫这是为你考虑……”
他这话越说越离谱，宋榭愣愣地拦着顾季长，忽而将茶盏塞到了他的嘴边，挑眉。
“喝茶，闭嘴。”
顾季长轻轻“呃”了声，看着手中印着宋榭唇色的茶杯怔了下，忽地就笑开了，乐呵呵地饮了一口茶，遂后与她说起今日遇到蓝清河的事。
宋榭听完后，将自己遇到夏鹊和白萱的事情与他仔细说了下，而后思索道：“我觉得，陈庐城中的事情肯定和京都有关联，而且现在牵扯到了天渊阁，可能跟那人有关。”
那人。
顾季长眉头微动，看着宋榭的神情，顿时就懂了她指的是谁了。
他们近来一直四处奔波，京都的动静都是白月楼和顾言他们那些人在留意。白月楼做事他们当然放心，可……总也会有错漏。
此次来陈庐城遇到天渊阁的人，实在让他们有些意外。然而，天渊阁和汾阳楼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这两方势力又暗中与东宫有关，这事情可真是有意思。
两人互相看了眼，纷纷摇头，笑了起来。
忽地，顾季长有些感慨，伸手握住宋榭的手指，微微眯眼，感叹道：“这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与人心灵相通。有你，此生足矣。”
宋榭唇角微微扬起，伸手掠过脸颊边的发丝，柔声道：“我也是。”
日头从窗户落了进来，微微有些刺眼。杯盏中的茶水轻轻荡漾，有花瓣随着风落在了桌上，隐隐带了花香，一切安静而美好。
可，就是这样的美好，很快便被人给打破了。
“小姐，人找打了。”
门外传来红雀的声音。
宋榭抬头看去，就见红雀的衣摆上有点点血迹，白色的缎面鞋子上也满是星星点点。她的衣衫破了几道口子，都在近手腕的地方。
宋榭眉头皱了起来，倏地起身朝红雀走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臂。
“怎么回事？”
一探脉搏，宋榭的脸色越发地难看了。红雀的脉搏虚弱无力，沉沉浮浮间隐隐气息凝滞，显然是气血翻涌，受了很重的内伤。
红雀微微一笑，摇头道：“无妨，就是遇到了几个跟白月楼有仇的人。不过，他们已经死了。”
跟白月楼有仇。
顾季长闻声也觉得不对，起身搬了张椅子过来，示意红雀坐下，而后向宋榭说道：“你开方子，我去抓药。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宋榭见他如此的主动，思索了下，快速地写了一张药方塞到他手中，言道：“你拿着我的令牌去城里的徐家药铺，让他们的少主人来见我。”
顾季长掂了掂手中的令牌，仔细地记下，便很快地出了门。
宋榭顺势关上了屋门，将红雀扶到榻上，让她将衣衫褪下，仔细地检查过后脸色阴冷，一边给她施针，一边说道：“你遇到的是千门的人，对吗？”
“嗯……”
银针入穴，红雀低低地应了一声，眉头拧在了一起，脸色苍白。
她入城找千门的那人时，路上先是遇到了天渊阁的人，后来又遇到了千门的人。白月楼是探听消息和刺杀的，江湖上仇家不少，千门中那么多的人做的坏事不少，自然也有关于他们的消息卖给别人。两方人马撞上，当然会有一番厮杀。更何况，今日他们见到的只有红雀一人。
可惜，他们低估了红雀的实力。纵然她受伤颇重，依旧杀出重围。
宋榭给红雀诊过了脉，自然能想象到当时的战况有多惨烈。看着满身冷汗的红雀，她咬着嘴唇，沉沉吸了口气，而后快速的将剩余的银针落了下去。
施针后，宋榭又取来了香薰放在了她身侧的凳子上，这才出门找店小二去取煎药的物件。
小二倒是个明白人，虽然也知道宋榭和顾季长的屋子有人来，但那些跟他没有半点的关系。毕竟，这世上，很多时候想要活的久，就不要那么多的好奇心。
等顾季长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宋榭这边已经提红雀拔了针，也已给她渡气。
见宋榭脸色有些不好，顾季长一把扶住她，细声道：“坐着吧，我去煎药。”
宋榭揉了揉眉心，嗔笑道：“你知道这药需要几分火候，多少水？”
“欸？煎药这么多讲究？”
顾季长眨眼，一脸地纳闷。
宋榭温声笑了起来，点头道：“对啊，每味药的药性都不一样，先下后下自然有讲究。这水多少，火候如何关乎药效。许多人忽略了这些，也不懂平日里忌口，却要怪医者无用……”
说话间，宋榭已经将炉子点燃了，而后打开了药罐的盖子。
顾季长幽幽叹了口气，转身去将窗户推开了。
咦……那人……
转身的瞬间，顾季长怔了下。
就见街对面的茶楼，正对着他们房间的窗户旁站着一个身着蓝衣的公子。那公子脸上带着笑，朝顾季长慢悠悠地挥了挥手，似乎是在打招呼。
顾季长微微颌首，而后转身，满眼疑惑地看向了忙活的宋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