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榭和顾季长都未在顾家用饭，宋榭又走的那般急，府中各人多有猜测。那林氏和柳氏二人平日里虽有不合，可见这情形用过饭后却聚到了一处。
顾澜听到丫头这话，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宇文涿这两日确实不在京都，但秦婓接到邀约却还是到了酒楼。左等右等不见顾季长来，她神色有些难看，双手绞着帕子，眼间有几分恨意。
婢女垂手立在一侧，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秦婓眼睛眯在了一起，转头看向婢女，声音冰冷。
“他顾季长约我至此却不出现，看来我猜的没错，那宋榭的身世有古怪。先前城中传闻她和棣棠之乱有关，现在想来却是可信的。”
婢女咬了咬嘴唇，声音低低道：“那小姐打算如何？”
秦婓唇角牵出一抹冷笑，挑眉。“如何？自然是将她的身世查个彻底，与她相关的那些人一个都不能漏掉。我倒要看看，他顾季长和顾家能护着她到何时？”
婢女闻言，思索了下俯身道：“可是小姐，先前官家可是暗地里见过宋榭的。若是顾家和官家本就知道她的身世，我们这么查下去，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找麻烦？”
秦婓深吸了一口气，将帕子压在了桌上。
“知道又如何？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宋榭乃是乱臣之后。不过嘛，这事情不能我们自己去做。”
说话间，她向婢女招了招手，让给婢女靠近了些附在她耳畔低声耳语了几句。
婢女眉头微拢，思索再三轻轻点头，便也匆匆下楼去了。
此时已是午时，街上行人颇多，街道两侧的茶楼酒肆高朋满座，声音嘈杂。远处长街上走了一行人，为首的正是顾老夫人，身侧跟着顾澜和嬷嬷。
顾老夫人走到了茶楼门前，驻足抬头向上望了眼，转而向顾澜问道：“确定是这？”
顾澜点头，扶着老夫人往茶楼里走去，“孙女确认过了，是这儿没错。”
嬷嬷跟在两人身后四处打量了眼，见堂中食客颇多，下意识地往顾老夫人前面挡了挡。顾老夫人微微一笑，朝她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堂中小二忙的晕头转向，根本没注意到三人。
三人徐徐上了楼，有顾澜在前领着到了秦婓所在的雅间门口。那送酒出来的店小二与她们打了个照面，见这三人气度不凡，略有几分错愕，正欲说话却觉得手中一沉。
小二低头一瞧，就见手中多了一锭银子。
顾澜看了他一眼，摆手。
小二这才看清了跟在旁边那位嬷嬷的样子，惊讶之下张大了嘴巴，却也不敢多言一个字，端着盘子匆忙转身往楼下去了。
顾澜深吸了一口气，手落在了门上轻轻叩了下。
屋内秦婓听到声音秀眉蹙起，扭头朝门口看了过来，声音里有些许不悦。
“不是让你去办事，怎得又回来了？”
“秦家大姑娘这是让碧玉又去见谁了？”
顾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笑了声，抬手撩起了帘子，扶着顾老夫人进了雅间。
听到声音秦婓一惊，待看清来的人是谁，顿时面色微变，却又连忙掩饰了过去，起身朝顾老夫人施礼，柔声细语道：“祖母大人怎么来这里了？”
顾澜听到她这般唤自己的祖母，捏着帕子掩嘴笑道：“秦姑娘可真有意思，你家祖母可还在世呢，怎得就唤我祖母了？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这话说是玩笑，入了秦婓的耳中却满是挖苦之意。
秦婓面不改色，上前去扶顾老夫人，笑道：“澜妹妹这是什么话。祖母是长辈，我与你们兄妹又自小在一处长大，唤一声祖母不为过。”
可她的手刚到了顾老夫人跟前，嬷嬷却早她一步，扶着顾老夫人落了座，遂转身去招呼小二重新看茶，又要了几样新上的茶点果子。
秦婓眼底闪过不悦，看着架势几人是打算坐在这不走了。她心中气闷，却又要维持表面的和善和恭顺，便也敛了心思，微微笑着坐在了一侧。
顾老夫人接过嬷嬷递过来的茶盏，浅浅呷了口，随口问道：“秦大姑娘最近和东宫还有丞相府上走的很近，看着模样似乎也很忙，却不知在忙些什么？”
这话从顾老夫人口中说了出来，好似同辈之间的闲聊，可听得秦婓心头一颤，眼睛眯了眯，应声道：“府上和那两府有些私底下的生意，家父交给晚辈打理，走动的便也多了些。”
“是吗？可老身听闻秦大姑娘对我顾家未来的少夫人很是在意，处处打探她的身世，这忙的都有好几日没有回府了。秦家老夫人重病在塌，也没顾得上看一眼呢。”
顾老夫人将茶盏放在了桌上，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一脸慈祥，微微笑着。
秦婓听到这话喉咙发紧，看着顾老夫人的神情变了变，却又言道：“这些话祖母是从何处听来的，晚辈怎就不知？昨儿个晚辈回府的时候，祖母还与晚辈说过好一会话呢。”
顾老夫人吃了块点心，眉头挑起。“今儿一早，老身差人去府上拜见，秦家老夫人卧病已有多日，早就不能言语。哎……说起来，我们二人当年也是挚交，可惜了……”
秦婓这会可算是明白了顾老夫人来此的目的。她一语就道破了自己和太子府以及陈相府上的牵连，又言道自己祖母卧榻，明显是因自己调查宋榭的身世而来。
看着顾老夫人那风轻云淡的笑，秦婓背上直发寒。
自她记事起，祖母便同她说过顾老夫人的厉害。原先在琅琊的时候，顾老夫人便是当地出了名的。她才学好，又懂得骑射，还略通剑术，在家更是擅长打理家务。
谢家那么大的家业，在她未出阁之前，谢家家主也常与她讨论家事。后来嫁入了顾家，老夫人是收了年轻时的性子，沉稳端庄，事事周全，与顾家老爷恩爱不移。
顾家宅院内自然是有妾室，顾老爷起先对那妾室很是宠爱，妾室便恃宠而骄，霸道骄纵，大多数的下人便也都等着看顾老夫人的笑话，哪想到她入府之后不但将宅院内打理的清楚，更是俘虏了顾老爷的心，顾家的人对她也是非常敬重。
至于顾老夫人是如何收拾那妾室的，秦家老夫人没有同秦婓细说，可当时秦老夫人的神态她一直记得，那神情有几分赞赏，又有几分忌惮。
世人都说男儿城府深，心机重，可若女儿家玩弄心术，那便比男人更加的阴狠毒辣。
说到底，也不能用毒辣这个词来说顾老夫人。她是顾家主母，一个妾室仗着老爷的几分宠爱，就想给她下马威本就不对，顾老夫人所做只要是没有违背伦常，那也是情理之中。
见秦婓神情不断变化，一直未开口，顾老夫人暗暗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