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在旁默不作声地伺候着，偶尔目光从秦婓身上掠过，神情有几分嘲讽。
顾澜本就不喜欢秦婓，这个女子在她看来虽然勇敢热情，可是生在世家，明知对方对自己无意，却还处处纠缠，甚至搀和他人的家事。这不合礼数，也让人生恶。
秦婓神情几转，忽而脸色阴沉了下来，看着顾老夫人一字一句道：“老夫人今日来见晚辈，到底所为何事？难不成是来告诉晚辈你与祖母的交情如何深厚？晚辈敬重老夫人，何不把今日把话敞开了说。”
“敞开说？秦大姑娘，我祖母今日出府所为何事难道你不清楚？当时我兄长初遇嫂嫂，你在街上是如何为难她的？我兄长受伤，你却跑入府中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惹得我祖母着急生病。你秦婓到底是对我兄长情根深种，还是以此为借口害他，难道你自己不清楚？”
不等顾老夫人说话，顾澜冷不丁地看了秦婓一眼，言语中皆是讥讽之意。
顾老夫人并没有怪责顾澜多话，只轻悠悠瞧了她一眼，慢悠悠说道：“秦大姑娘既然要老身敞开了说，那我便说个明白。”
她正了正神色，神情平静地看着秦婓，语气又缓了几分。
“历来儿女婚事皆有父母做主，媒妁之言。我顾家算得上是名门望族，为儿孙娶妻虽不在意家世背景，可也得是那温厚善良之辈。秦大姑娘自是聪慧，家世又好，可惜我家阑衣配不上你。”
顾老夫人略微一顿，呷了口清茶，继续道：“秦家与顾家同在京都，向来有生意上的往来，也算世交。秦大姑娘在京中颇有才名，自然有不少世家公子青睐。这婚事讲究二人同心同德，秦大姑娘看似对我家孙儿有情，可背地里做了些什么，姑娘自个清楚，也无须老身多言。”
她没有给秦婓任何插话的机会，微微缓了口气，又道：“我顾家认定了孙媳的人便是宋榭，无论她是乞儿，还是皇家公主，只要与阑衣两情相悦，互相倚重，将顾家打理妥当，便是老身的心愿。”
顾澜听着顾老夫人这些话暗暗发笑，那秦婓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很是难看。
嬷嬷给顾老夫人杯盏中添了茶水，笑了声说道：“小姐，秦大姑娘年纪尚小，有些事情想不通透，小姐可莫要将人家给说哭了。”
闻言，顾老夫人兀自笑了起来，目光落在了秦婓那张很是年轻，又满是稚嫩的脸上。
她眉头动了动，缓缓摇头道：“先前你来顾家的时候，老身就与你说过，可惜你那时候没有将那些话放在心上。老身今日便在唠叨一句，就算那个人不是宋榭，也绝不会是你秦婓。”
话罢，顾老夫人将茶盏放在了桌上，朝嬷嬷摆了摆手。
嬷嬷会意，取出茶钱放在了桌角，而后伸手去扶她的胳膊。
秦婓脸色发青，狠狠咬了咬嘴唇，鼻间冷哼了声，抬眉看着顾老夫人和顾澜，声音冰冷。
“顾老夫人，顾季长不是个物件，他有自己的想法。我相信他现在对宋榭有意，是因宋榭与那些大家闺秀不同，可若时间久了，他定会发现我秦婓才是最合适他的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也站了起来。
“老夫人今日这番话，秦婓定当时时刻刻铭记于心。至于我和顾季长，那是我们的事，老夫人您年纪大了，就好好颐养天年吧。”
秦婓说完这些话，腮帮肌肉微微颤动，拂了拂衣袖，面无表情地出了雅间。
顾澜听到秦婓后面那话，眉头拢在了一起，“她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还想对我兄长死缠烂打？这人做到她这份上，也太没皮没脸了吧。”
顾老夫人却没有应她的话，脸色略有几分难看。
嬷嬷摇了摇头，眼间有几分担忧，轻声道：“小姐，你方才那话确实重了些。这秦婓心胸狭隘，她听了这些话之后，我担心她……”
“担心什么？无非就两种结果。”
顾老夫人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轻描淡写道：“要么她执意调查宋榭的身世，而后以此搅动风云。要么经此一事彻底想明白，从而寻得佳婿过她自己的小日子。”
“哎，她啊，是不会选第二条路的。”
顾澜悠悠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
“依我对秦婓的了解，这人虽然聪明，可并不通透。就算她能够想明白祖母你那些话的意思，可她绝对不会就此罢手，反而会做的更加狠绝。”
顾老夫人双手攀在了一起，笑道：“是吗？那我倒要看看她会做到哪一步。”
三人在茶楼又待了一会，顾老夫人便由嬷嬷扶着回去了。
顾澜趴在茶楼的窗户上，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心绪早就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她羡慕顾季长能够遇到自己真心所爱之人，也羡慕宋榭待人处事的态度。可偏偏她顾澜是顾家的小姐，没法像宋榭一样肆意潇洒，就连婚事到时候可能也要父母做主。
即便……她已心有所属。
想到这个，顾澜眼中黯淡了下来。
她喜欢的那个人，不合适。
顾澜并不怨顾家诸人。他们说的那些话在旁人看来是大道理，可她却能想明白。当初自己是被那人才气所折服，一心地想要跟他亲近。可是，那也只是好感，并非真心喜欢。然而，自己若是真的跟他在一处了，家中琐事，两个人的喜好都会将那一丁点的好感消磨殆尽，更别提什么日久生情了。
顾澜长长舒了一口气，敛了敛眉，而后转身出了茶楼。
长街上，嬷嬷与老夫人并排而行，想了想，她细声道：“小姐，那秦婓真的就不管了吗？”
顾老夫人闻声驻足，扭头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不管。我已经让人盯着她了，无论她查到什么线索，到最后必然一无所获。若她不知悔改，我可不会放任她在京都这么胡闹下去。”
嬷嬷怔了下，看着顾老夫人的侧脸忽然有些恍惚。
这个样子的她，自己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见过了。
宋榭和顾季长两人吃过饭，回了车行，暗卫也都回来了。诚如宋榭说的那般，他们追了过去并没有看到苏木，倒是远远地瞧见有人打斗，其中一人身形矮小，恍如孩童。
顾季长思沉了下，疑惑道：“与他缠斗的人呢？”
暗卫摇头，“属下远远的看了眼，那人不是衡公子。”
宋榭这下有些纳闷了，巷子里的剑痕确实是阿衡留下的，可暗卫见到的与那人打斗的却不是阿衡，那阿衡和苏木去了哪里？
顾季长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望着天空，幽幽说道：“咱们也好好歇息歇息，准备迎接大风浪吧。”
大风浪？
宋榭侧头，“你说的是陈庐城和程知微的事？”
“是啊，今日我去宫里见过白萱了，情况确实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