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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曲府无觅

    “来看看你有没有死在这文书案牍里啊,顺便通知你个事儿——大将军说了,限你七日之内找到失踪的贾虔心县主,死活不论。”

    最后一句话,赵望尘刻意压低了声音,暗示意味十足。而步桑榆听到这个命令,便知道自己多半是要去给哪位倒霉县主收尸了。

    一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姑娘家被人追杀,说是九死一生都显得轻描淡写了些。

    只是,为什么这种活儿会落到自己头上?比起自己,明明眼前这个闲的没事干的家伙更在行此事。

    赵望尘轻点了点头,道:“对了,大将军让你着重搜寻连函关一带。”

    “连函关?那里不是……好,我知道了。”

    步桑榆话说到一半便明白过来,十分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赵望尘从桌上挪开屁股,说:“那我就先行告退,辛苦步小将军了。”

    说完,还露出一个十分欠揍的笑。惹得步桑榆抄起书案上的镇纸便朝他砸去,幸好赵望尘反应迅速,躲了过去,还顺便帮他关上了门。

    步桑榆无可奈何,便只能认命地一头栽倒在书海里,奋战到了天明。

    这一天一夜,白墨高层人物几乎全员加速,毫不停歇地处理着这次事故的烂摊子。

    其余事情还好说,计划已定,只待执行。可那方天下共主的阴印和昱照贾虔心,却依旧不知所踪。

    阿棠没有也没机会管这件事情,再加上有悉昙一事扰乱思绪,阿棠便索性将此时抛之脑后,转而去赴了高锦惜的约。

    加上乔朝树,三位千金小姐谈论了一上午的闺阁琐事,直到午膳过后,三人才依依惜别。

    当然,有不舍情绪的人不包括阿棠。她被乔朝树不停歇的暗示搞得差点崩溃,巴不得早些离开高府。

    待到离开高府,与乔朝树分别后,阿棠才松了一口气,下令道:“去曲府。”

    曲姿韵这个人,阿棠还是很想见见的。第一,她本就喜欢与性子古怪的人交往;第二,她的乖徒儿在曲姿韵那里受了极大的委屈,还造成了心理阴影,做师傅的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曲府离高府不远,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阿棠跳下马车,反手扶着才露下了车——扶着丫鬟下车的千金小姐,整个墨羽大陆也只有她一个人了。

    考虑到曲姿韵的为人,阿棠便决定独自去见她。曲姿韵的处事方式可不是人人都受得了的。

    不由分说,留下才露一人在外等候,阿棠一人进了曲姿韵的后院。

    穿过小径,来到一处环形石门前,阿棠倚在门边看着里面的情形:

    几个衣着妖艳、身材孱弱的男子正弹琴奏乐,取悦着凉亭内赏花逗鸟雀的曲姿韵。曲姿韵衣衫半解,乌云微堕,一副疲懒之姿。

    她已察觉到阿棠的存在,轻笑一声,信手揽起衣衫,道:“公主请进。”

    阿棠朝她笑了笑,三两步便进了凉亭,自寻地方坐下了。

    “不知公主前来,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你这人真是够奇怪的,明明是你下帖子请我的,还偏偏什么都不准备。”

    阿棠端起石桌上的金盏,自酌一杯,后退两步,倚坐在凉亭护栏上。

    曲姿韵很爽朗的笑了笑,摆摆手,那几个男子便退下了。

    “我也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对了,那盏我用过了。”

    “无所谓,我又没有洁癖。”

    阿棠扬颈饮下杯中之物,才发现这并非琼浆玉露,而是普通大叶粗茶,且泡制方法十分不讲究。

    “你这县主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滴嘛,有酒没?”

    “没有,我不会喝酒。”

    曲姿韵这话语速很快,混迹江湖的阿棠明显听出了一丝异样,便罢了罢手,道:“那就算了,反正喝酒误事。对了,你请我来干嘛?喝茶啊?”

    “公主还真是个急性子,我只是觉得你跟旁人不同,所以试着请你——毕竟我这个地方可没几个人敢进。没想到公主胆子大,还真的来了。”

    “有人请我当然得来,对了,我有个事儿得问问你。”

    “是公孙仪的事吧。那次是我玩的过了,没想到他那么不经吓,到现在还记挂着。”

    阿棠对这件事情早已好奇,忙问:“你到底做了什么?我徒弟见了你,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

    曲姿韵抿了抿嘴,朝亭外叫到:“无觅。”

    应声走出来一名玉面郎君,白衣白发白玉萧,冷面冷骨冷心肠。

    阿棠一看便觉此人与曲姿韵的风格大相径庭,两人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

    无觅朝阿棠拱了拱手,便站定在曲姿韵身侧。曲姿韵道:“这是我的贴身护卫,无觅,不过他是自愿来着,你可别说我强抢民男。”

    “你俩不搭。不过他当你的护卫,还真是太大材小用了,敢问无觅大哥师从何处?以音律为刃,实属少见。”

    同为习武之人,阿棠自然看出来这个无觅是有功夫傍身的。虽然拳脚功夫定不及她,但若是加上这神秘的玉箫音律之术,那可就不一定了。

    “行了,他可是我的人,公主就不必这般仔细盘问了吧?无觅,带公主去哪个地方看看,去了那里,你就明白公孙仪为什么这么怕我了。”

    无觅别有深意地看了阿棠一眼,然后伸手躬身做请状。阿棠一见,便扔下金盏,说:“我就不去了,你口头描述一下就好。”

    把公孙仪吓成那样的地方,傻子才去!

    曲姿韵哈哈大笑了一气,道:“这就怕了,罢了罢了,我说便是。那个地方其实公主这样的女子是去得的,不过,男人就不一样了,倒是高家公子经常来我这儿找乐子。”

    曲姿韵一提起高谨言,阿棠心中便明了了三分。稍微变了变脸色,阿棠问:“那个地方,不会是……牛郎阁吧?”

    “聪明,只不过,我这儿的牛郎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很热情的,公主要不要试试?”

    “不不不,不用了,没这爱好。”

    阿棠可算是明白了,自家徒儿原是因为这个才怕她。如此原因的话,着实也不怪他胆小。能让高谨言那种人流连忘返的地方,正常人肯定是避而不及的。

    曲姿韵居然用这种法子整人,还真是最毒妇人心呐。

    阿棠在心里为公孙仪默哀三秒钟,说:“我听人说你……”

    “我的事情公主不必好奇追问,不过是突然改了性子而已,没什么稀奇的。况且改变这种东西,就是不知不觉才发生的。你要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很多人跟我都一样,蓦然回首,大概连你自己都说不清楚——我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时候变的?还能回到过去吗?”

    说完这一番话,曲姿韵的面色明显变了许多。似是不想再提起此事,叹了口气,说:“抱歉,我多言了。”

    她这种思考人生的话阿棠本就不感兴趣,便也没用心记。听她这么说,便道:“没事,聊天嘛,当然得多言。不过,我虽然不懂你的心思,但我还是想说一句——你想怎样这是你的自由,至于过去,那是用来回忆和缅怀的,不必贪念。”

    “公主还真是自小无忧无虑惯了,根本不懂什么叫身不由己,什么叫无可奈何。也是,像你这样的,估计一辈子也不需要懂。”

    “不懂不懂,你们不解释我怎么会懂?耗子也不是生下来就会打洞的。算了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我管你活的随心不随心。”

    阿棠突然觉得自己管的有点多,便起身道:“曲姿韵,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再在这儿跟她耗下去,才露铁定得急死,说不准还会向哥哥告状。这种事情是一次都不能让老哥知道,要是哥知道自己跑来找曲姿韵谈天喝茶,她可就死定了。

    曲姿韵见阿棠要走,也不挽留,起身道:“公主慢走,姿韵就不远送了,无觅,送公主出府。”

    无觅依旧冷着脸,站在阿棠面前,手持玉箫背在身后,言简意赅道:“请。”

    出了曲府,阿棠便看见才露在门外一脸急相,忙快步上前。才露一见自家公主完完整整出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拉着阿棠的手直道“谢天谢地。”

    “小才露,我哥供你吃穿用度,是你的衣食父母,你倒好,整日又谢天又谢地,就是不谢他,这天地是给了你什么好处,啊?”

    才露知道阿棠有意调笑,便道:“人皆是天地所生,怎能不谢天地?”

    “切。”阿棠刮了一下才露的鼻尖,说:“生我者,父母也;养我者,哥哥也。我才不信什么天地神佛,我只信我哥。”

    “那公主,大将军说了,您要是再敢往外跑,他就打断您的腿,这话您也没信呀。”

    才露知道阿棠的克星是南诏堂,便只搬出他来说事。果然,阿棠一听哥哥的名号,立马就怂了,哪里还敢多言?

    阿棠当下便把才露拉上马车,对她说:“去那边墙角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可是将军他……”

    才露话音未落,就觉得手心一凉,啊回过神时,才发现阿棠已经不见踪影了。

    阿棠此刻已经来到了曲府院墙边,坐在墙头,正准备跳墙而入。

    就在这时,阿棠便看到了一个白衣飘飘的人影,站在不远处的房顶。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那无觅。

    阿棠突然有种坏事暴露后的心虚感,这种感觉她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了。

    这个无觅身上总有一种冷月寒冰的气质,让心中有鬼的人见了就不由自主地发毛。恰巧,阿棠此刻就是这种心里有鬼的人。

    “无觅大哥,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回来看看也只是心血来潮,要不是有无觅这么个神秘角色突然出现,她才懒得掉头回来。

    阿棠对无觅的身世不感兴趣,却对他和曲姿韵之间的事情有些关心。

    照理说这俩人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而且两人性格相差这么多,不应该合得来呀。对此阿棠十分困惑,所以才有了扒房檐这一出。

    无觅依旧手持玉箫,一头华发使得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也亏得阿棠脸皮厚比城墙,这才挡得住他的冷暴力。

    “大哥,有事没事你说句话呗。要是你不想我进去,那干脆就撵我走,好歹给个准信啊。”

    对于这种冷暴力,阿棠很是不喜。无觅转身背对阿棠,说:“公主身份尊贵,擅闯民宅这种事以后还是不要做了。若公主真的好奇无觅的事,那无觅的回答与姿韵并无区别,公主请回吧。”

    这是阿棠见到无觅后,听他说的最多的一段话。

    阿棠暗自揣度:“这哥们该不会喜欢曲姿韵,而曲姿韵又喜欢别人……三角恋啊?”

    “你说什么?”

    阿棠的小声嘀咕显然逃不过无觅这个熟悉音律之人的耳朵,方才的胡乱猜测一字不漏的入了他的耳。

    无觅横眉怒目,明显怒了。转眼间便飞向阿棠所站的墙头,出手便是杀招。阿棠的武功虽说比不过南诏堂和悉昙这些人,却也是个中高手,对付无觅还是绰绰有余的。

    阿棠游刃有余地躲开无觅的攻击,几个回合下来,见无觅有个破绽,便一掌向无觅袭去,力道之大几乎让无觅掉下墙去。

    “差不多行了,你是打不过我的。不就是说你暗恋曲姿韵吗?至于发这么大火……”

    阿棠实在不想跟他打,可无觅却不罢手。从腰间抽出玉箫,站在正脊鸱吻兽石像上,合眼吹起了玉箫。

    一开始萧音入耳,阿棠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以为他是打累了吹会儿萧歇息一下。但随着时间流逝,阿棠便觉得身体有些异样,等发现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无觅突然睁眼,阿棠与之对视,顷刻,便觉得头昏脑涨,胸口发闷。阿棠一时站立不稳,竟然从墙上掉了下去。

    背部与地面来了个结结实实的对碰,阿棠脑子昏昏沉沉,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便觉喉管一甜,一口鲜血“哇”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