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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渡头桃叶有人来(一)

    掌柜摇头道:“我却不曾传信与你。”裴鲲听得掌柜言语,心中生疑,问道:“莫非另有高人暗中相助。”掌柜道:“小心莫要中了他人的圈套,苦心设局,最终只是棋子而已。”裴鲲寻思道:“如若不是前辈传信与我,又会是何人?”掌柜道:“你以为这位夫人当真是来兴师问罪?”

    裴鲲不解,掌柜说道:“我且问你,若是曹蒙执意要杀赵嗣臣,抑或是窦尊要杀赵嗣臣,你该当如何?”裴鲲皱眉不语。掌柜终于是算完了帐,将账本一合,道:“她是并州大族之后,从小习得便是权谋诡术,你用赵嗣臣的性命做局,引守备营入城,她岂会轻易饶你,不过是赵嗣臣生死一线,不得已而为之。”

    自始至终,金陵局势,始终在裴鲲掌控之中步步前行。如今掌柜一语,却是惊醒梦中人,传信者,不是红豆客栈,那会是何人?回想起赵夫人的言行,裴鲲陡然间后脊发凉!当局者迷,原来自己只是做了他人的棋子。

    掌柜道:“九府镇守,姑苏杜谦,句章易水寒,还有广陵的缪稠,并未到此,想来你的局已被看破。”裴鲲再拜道:“多谢前辈提点,否则要误了大事。”掌柜不理裴鲲,转身进了后堂。

    不出三日,各方人马悉数入城,闻听成国公府设灵堂祭奠,纷纷赶来吊唁。

    除去已到城中的宛陵谢尹、钱塘张信之外,庐江韩畴、京口韦庸、松江王靖,乌程鲍折梅、句章师爷陈彦皆已到齐。

    这陈彦在句章城地位非同一般,虽然只是师爷,却与易水寒平起平坐。此番来金陵,便是陈彦执意到此,易水寒不得已只好派游仙童一路护送。

    窦尊只是跪守灵前,一应公事皆有赵嗣臣督办,窦冲、扈璋带着人全城搜捕,凡有违命者,就地斩杀。

    暗处,柳家与古家大打出手,连带着谢家亦是牵连其中,金陵邑风起云涌,剑拔弩张。古柳两家争斗不休,苦了南镇扶司一直善后。

    昨日柳相怡凭借江素白斗败了古家十几名好手,若非古庶拼死力战,只怕古家便是要被赶出金陵。

    年少无知的古箴心有不甘,独自带剑来到十字街,欲找柳相怡报仇。未等走近,大意的古箴便教人团团围住。

    这些人身着夜行衣,显然不是柳家的镖师。

    若是古家和柳家争斗,不见得古家落败的如此之快,只是柳相怡重金从水云漫请来了大批的高手,又有江素白坐镇。古家此时除去古庶,并无高手,悬殊之下,再加之古箴心高气傲,不知进退,落得如此境地。这些人并非柳家镖师,心黑手狠,此处无人,仅凭古箴自己,凶多吉少。古箴巨剑一横,叫道:“你们这些鼠辈,以多欺少,算不得英雄。”

    亡命之徒,岂会在乎,一步步的围涌上来。古箴见状,喝道:“拼了。”未等动手,一人跃入,抓起古箴,两步跳出圈外。有人回身追上,被一道剑气逼了回来。

    亦是有人不肯罢休,突然一声提醒道:“方家剑气,你们不是对手,莫要妄送了性命。”暗处,鸿欢闪了出来,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道:“小无常接不住他一剑,你们不要白费力气。”小无常被方子恒一剑毙命,道上已经传开,鸿欢此时一说,大家便都散开。

    救走古箴的,正是方子恒。

    方子恒脚步不停,将古箴送回古家别苑。

    到了门前,方子恒才放开挣扎不止的古箴。

    古箴叫嚷道:“方子恒,不用你多管闲事。”方子恒道:“那些人不是柳家的镖师,他们不会碍于你古家人的身份,如若我不救你,你大哥回来,也只能为你收尸。”古箴不信,道:“我是古家人,谁敢伤我!”方子恒道:“这几天,你同柳相怡搅得金陵天翻地覆,古家人除你之外,还有何人不曾受伤!”古箴无言以对,方子恒道:“古庶为得救你,被人围攻,伤势不轻,古家现在无力对付柳家,你最好乖乖的留在这古家别苑里,我自会派人帮你对付那些黑道上的杀手。”古箴道:“古家岂会教你锦衣卫来保护,传扬出去招人笑话。”方子恒无奈道:“如果你还是一意孤行,我只能将你抓进南镇扶司,教你大哥自己来南镇扶司领人。”

    古箴哪里是方子恒的对手,他亦是知道方子恒说得出,一定做得到,只得问道:“你为何要救我,柳家人杀了我,你应该高兴才是。”方子恒道:“你不过是一个孩子,我同古家的事,与你无关。”古箴还要说话,方子恒开口打断道:“古箫这几日便到,你安心在这别苑等候,我不会教柳家人踏进别苑半步。”古箴一听,喜道:“只待我大哥一到,便要柳相怡十倍奉还。”方子恒将古箴推进了古家别苑,不待古庶出来言谢,便转身走掉。

    水云漫小楼前,鸿欢借着夜色在荷塘旁的水台上摆下酒菜,恭候方子恒的到来。

    两人多日相处,虽然身份悬殊,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方子恒身影出现在竹林小径,鸿欢便起身将方子恒迎了过来。

    方子恒看了看桌子上的酒菜,道:“鸿兄,一切皆被你算计在内。”鸿欢笑道:“方大人仗剑相救,以德报怨,鸿欢实在佩服。”方子恒知道方才鸿欢就在十字街,鸿欢也知道自己瞒不过方子恒,索性直言了当,何况方子恒此来,无非是为古家。

    方子恒道:“既然如此,鸿兄也应该知道我有事相求。”鸿欢道:“方大人,三小姐可是花了大价钱,我是生意人,自然要拿钱办事,不然以后如何还有客人水云漫品茶。”方子恒道:“柳相怡的银子,应该不够买古家人的人头。”鸿欢笑了笑,道:“三小姐只是气不过古箫而已,教训一下古家人,出口恶气,方大人不必在意,女人家嘛,自然是喜欢斤斤计较。”方子恒道:“今夜的事,还请鸿兄见谅,我不能让古箴出事。”

    鸿欢饮了一杯,又示意方子恒饮下,随之将二人的杯子斟满,道:“方大人仁义。”方子恒道:“古箫已经南下,这几日便到,如若古箴出了事,依他的秉性,岂会放过柳相怡!强如洞庭山,亦是挡不住古家的龙威,柳家千辛万苦方才走到今日,却是不能再出事。”鸿欢点头道:“方大人良苦用心,不知三小姐能否明白。”方子恒道:“我只是不希望扬州再有动乱,扬州的血,已经流的够多了。”鸿欢道:“方大人背负的东西太重,只怕步履维艰。”

    方子恒自知身处薄冰之上,只是事已至此,无法回头,更何况,他本就是一个执拗之人。此时的金陵,不过只是扬州的冰山一角而已,六大名门中三家并未牵涉这场争斗,即便是古家和柳家,亦是尚有大半人物不在此地。名门之外,又有九府衙门之争,以及暗处的多股势力,金陵究竟会乱成何种样子,鸿欢不愿去想,方子恒不敢去想,一场夜饮,沉闷而过。

    京城一路走来,已经是七月初的天气。

    古箫喝光了杯中的酒,与卞锷一同从小舟上跳到了岸边。身旁的岩石上,苍劲有力的写着硕大的红字,桃叶渡。

    卞锷多年前曾与蔡荃到过金陵,如今故地重游,物是人非,难免有些伤感。

    古箫劝慰道:“卞大哥,旧人已逝,何必徒添烦恼。”卞锷道:“大公子,我只是厌恶这世道,百姓与蝼蚁有何区别,皆是任由宰割的下场。”

    古箫轻抚着一旁的岩石,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早已被这江风侵蚀了棱角,摸在手中倒是光滑。

    古箫道:“天地之中,众生皆为草芥,卞大哥,你是雍并游侠,不必执念于此。”卞锷苦笑一声,道:“大公子,一路上多蒙照顾,大恩不言谢,钱塘柳家多与古家作对,今朝来扬州,我便帮你除了这祸患。”

    说话间,早有人围了上来。古箫略感无趣,道:“真是阴魂不散,我念陆大人颜面,没有对你们痛下杀手,可是如今已到扬州,你们还是如此,未免太不将我放在眼里。”这一路上,几拨锦衣卫意图杀掉重伤在身的卞锷。古箫知道朝中有人要除掉卞锷,为了不牵连古家,便没有痛下杀手,只是将人赶走了事。可是如今已到扬州,古家门前,这些人太不懂规矩,惹得古箫有些不满。

    卞锷道:“大公子一旁稍后,待我舒展一下筋骨,再进城不迟。”

    古箫递过卞锷的大剑。

    卞锷正待动手,方子恒跃出人群,一剑刺出。卞锷大吃一惊,虽然不认得方子恒,却看得出这一剑的威力。

    不敢大意,卞锷一道真气灌入剑中,横起护住二人。

    只听一声巨响,两道剑气交织一处,迸射出的余威卷起一阵劲风,两旁树叶刮得哗哗作响。卞锷仓促之下,聚气不足,如此强劲剑气,使得他很快便有些招架不住。方子恒察觉有异,剑锋一斜,两道剑气刺向江面,引得波澜咋起,水花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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