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往上翻三代有会草药的祖宗，农村合作医疗政策下来后，老周去公社卫生院实习半个月后就上岗行医，白天一样去干活，晚上给社员看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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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脚医生打针看病不直接收钱，而是由每个社员集资1元买药，上次刘语安感冒也只得了几片解毒片，多了也没有。</p>
老周当赤脚医生，每年从公社里可以多分三千多个工分，都是社员们共同承担，毕竟也不能无偿看病，因此村里老周家过得比较富裕。</p>
此时接近饭点，家家户户都在做饭，苏玉春抄近路，路过一间废弃土房时听见了声音。</p>
“晚上，我在老地方等你。”</p>
“好，等我哄了孩子...。”</p>
“粮食我匀了些出来，你拿着吃。”</p>
“不，你自个吃不够...”</p>
苏玉春顿住，其中一个说话声不就是施阳么，至于另一个女的声音，起初她以为是吕秀娟，但一听有孩子就知道不是。</p>
这里只有一条道，她只好硬着头皮装作没听见加速走过，土房后的声音猛然停止。</p>
施阳和一个有孩子的妇女约好了晚上老地方见面，想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村里老娘们隔三差五聚在一起说的都是家长里短，谁家新媳妇不安分搞破鞋，谁家男人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半夜在小麦田里幽会。</p>
苏玉春对这种八卦没有兴趣，没想到今天却撞上了。</p>
她实在想不通，施阳看着挺书卷气的男人怎么会跟有夫之妇勾搭上。</p>
苏玉春紧走慢赶的来到老周家里，陈为民也在。</p>
“正打算找你，你就来了。”陈为民乐呵呵的招呼苏玉春，“现在上头有任务，要落实给村里娃儿发塔糖，这政策得落实到位，家里有小孩的都得吃。</p>
这事我寻思着女同志做更好，可队里都是男同志，翠姗有能力，之前帮着落实养猪政策，思想觉悟也高，她脾气好不红脸，也很适合做这工作，你回去说一说，让她再帮帮忙。”</p>
苏玉春奇怪，“大姐就在家里，这事直接去找她不就成了？”</p>
陈为民道：“翠姗听你的，你要开口这事绝对成，我也不用白跑一趟。”</p>
“队长，你还是亲自找我阿姐说，成不成她自个做主。”</p>
苏玉春也知道只要开口，大姐肯定会同意的，但人生是大姐的，她作为姐妹顶多就是帮衬，不能事事插手干涉，否则和苏宝花婆婆没两样。</p>
就算是亲兄弟姐妹，相处也要有个度。</p>
陈为民想想也对，话锋一转，“公社那边来了消息，干部对这次钱丢失情况很重视，村里要开动员大会，重点就是教育苏家辉，你二叔咋回事，怎么就被咬了？”</p>
苏玉春道：“他到家里去，要我承认钱是给他不是捐的，还想打我，这才被咬的，我也没想到山炮忽然下口。”</p>
老周在一旁听了笑，“咋给狗取这名字咧。”</p>
苏玉春也笑了笑，她那时刚来还不太熟风俗，后面才知道山炮还是骂人的话，是说人‘傻’的意思。</p>
不过因为山炮日常都是看家护院不出去，所以也就没改名。</p>
陈为民插话说：“公社意见下来了，动员大会还得开！既然苏家辉不在，父债子偿，就让苏彪替他上，先是偷猪，现在又偷钱，这一家子是该好好的教育！”</p>
生产队里时不时会丢点小东西，村里小孩和老太太经常明目张胆的顺手牵羊，陈为民早就想治办，正好让杀鸡儆猴！看以后才谁的手还敢伸那么长。</p>
苏玉春倒是无所谓，苏家辉一家怎么着她都不关心。</p>
说了一通，陈为民总算想起来，“你找老周什么事。”</p>
苏玉春龇牙让老周看，后者不以为意，“没事，就是抗生素四环素引起的着色牙，叫四环素牙，谁都一样，治不了，也不用治。”</p>
一听治不了，苏玉春心里一咯噔，再看看陈为民和老周更加严重的四环素牙齿，内心叹息不已。</p>
到了这年代，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情。</p>
陈为民要去找苏翠姗，苏玉春特意带人避开土房绕路。</p>
回了家，苏玉春钻进厨房，等陈为民走了才出来。</p>
“村里要发宝塔糖，队里人手不够让我帮忙，本来想问问你意思，又找不到人，队长还急，我就答应了。”</p>
苏玉春就是知道大姐做事比较没主见，故意躲远让人自己决定，看大姐神采奕奕的她也十分高兴。</p>
宝塔糖就是打虫药，因为加了糖精有甜味，所以小孩都当糖吃。</p>
苏翠姗工作主要是统计村里适龄小孩的人数，陈为民还特意挪了张桌子，她白天照样看管农具，闲暇就到队里干部办公的屋。</p>
第一天她还浑身不得劲，惶惶然的很不自在，一天下来又累又兴奋。</p>
次日，公社来人，说是接到了电报，村里一个叫王桂珍的老人因为轻型脑出血住院，交不起医药费，身边又只有一个小姑娘看着，这才打电报回来生产队，让队里想办法。</p>
苏翠姗愣了，撒腿就去找陈为民。</p>
陈为民把干活的老乡们召集到一处，说了王桂珍需要钱治病的消息。</p>
老乡们没几个开腔说话，都沉默的听着，有老乡喊：</p>
“他们家不是刚偷了玉春捐给村里建设的钱，肯定有钱，还要捐款干啥。”</p>
众人纷纷响应，而且大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一毛钱都掰两面花。</p>
陈为民也是这么想的，可面上又不能说，于是率先摸出两张干巴巴的五毛钱。</p>
“我带个头，捐一块。”</p>
他老婆蒋秀芬很心痛，王桂珍家凭什么来哭穷，拿着他们捐的钱治病，偷来的的钱吃香喝辣，打得真是好算盘！</p>
蒋秀芬给了陈为民一个‘回去再收拾你’的眼神。</p>
老乡几分几分的出，到了陈为民手里还不到两块钱。</p>
苏翠姗虽然不懂医，但听着脑出血这三个字就吓得慌，心事重重的回了家，坐立不安好一会才下定决心拉开抽屉。</p>
两姐妹从来不藏着掖着，家里的钱放哪都是知道的。</p>
妹妹平时给的家用都在柜子里。</p>
苏翠姗取了二十块，又放回十块，走到门口犹豫不决，终于还是拿了二十块。</p>
陈为民正在家里和蒋秀芬吵架。</p>
“你有能耐，不当家不知家里柴米油盐，一出手就是一块钱，可怜我嫁给你，衣服也不敢添，平时不敢多吃一口。你倒好，一块钱轻轻松松就送出去，这日子还想不想过?!”</p>
听见敲门声，蒋秀芬猛的收住话头，带着一腔怨气喊：</p>
“谁啊。”</p>
“是我，翠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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