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p>
“是我，翠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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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翠姗来送钱，一出手就是二十块，她走后蒋秀芬百思不得其解，忘了吵架的事。</p>
“奇怪，这钱总不会从婆家带来的，她怎么有这么多钱？”</p>
“你管她干什么，反正这钱不偷不抢就行。”</p>
陈为民摸鞋穿上，又捞出帽子。</p>
“你再给点路费，我去城里一趟，把钱送过去就回来。”</p>
蒋秀芬不高兴，抽下腰间的钥匙开了个三抽匣的柜子，拿出个层层包裹的布绢包，嘀嘀咕咕的念叨：“又有你什么事，管个生产还管别人家长里短，闲的！”</p>
陈为民从鼻子哼了口气，心想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这事解释不清。</p>
生产队队长权利大，但每人任期也才1-2年，眼看着任期将到，他还不得多做点好事给公社的干部瞧一瞧。</p>
他心里揣着事，到城里自己奔医院。</p>
城里只有一家医院，比卫生院高级不少，一进门就是白绿相间的墙壁，他揪住个穿白大褂的就问：“同志，王桂珍住哪？”</p>
对方笑了，还算客气的指了个方向“这病人不少，我哪知道哪一个叫王桂珍，你去前台问。”</p>
陈为民应了，又瞅这城里人就是不一样，穿得倍儿精神，脸蛋也白乎乎的。</p>
他发现鞋子带了泥，忙走到拐角无人处，脱鞋蹭掉泥。</p>
王桂珍在二楼住院部，看到陈为民来了无所适从，她这一辈子都没进过医院，更没有被人看望过。</p>
陈为民背着手溜达进屋，“王桂珍，这身体情况咋样，身边咋没个人照顾？”</p>
王桂珍利索道：“照顾啥，这里有吃的有喝的，还有得睡。”</p>
“不交钱？”陈为民好奇。</p>
“这我能吃多少用多少，哪还能收我的钱？”王桂珍喜滋滋的说。</p>
她醒来时发现已经住院，儿媳妇周慧在身边伺候。</p>
护士喊周慧去缴费，儿媳妇也聪明，说钱都在自家男人身上，她一分钱都没有。</p>
拿苏家辉的钱不等于是拿自个的钱么，王桂珍悄悄把儿媳妇召到身边，让人回去后别来，反正她已经躺着了，医院难不成还能把她丢出去？</p>
护士站的人提过一次缴费的事，王桂珍呼天喊地拍大腿，死活就是说没钱，也不肯让儿子到医院。</p>
她不知道医院早就联系上公社，还以为医院方已经妥协，免费治疗！</p>
陈为民掏出二十块放下，“这是你翠姗给你治病的，赶紧把住院费交上。”</p>
“那死丫头居然有这么多钱？”王桂珍瞪圆了眼睛，心里很不舒服，死丫头背着她居然藏了这么多私房钱。</p>
拿个二十块这么轻松，家里说不定还有更多！</p>
“王桂珍，我说你能不能消停点，那两孙女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华有才华，你生病住院只有翠姗出钱，要不是她你也不能躺这，做人将心比心，回去对姐妹两好点。”</p>
王桂珍听不进去，她现在满脑子就是寻思苏翠姗身上还能拿出多少钱。</p>
陈为民又说了几句，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走，生产队一堆的事情忙不完，他没空在这死耗。</p>
出门时碰见个小护士，问他是不是家属，让人去缴欠费。</p>
“我不是家属，她有钱，都在手里拽着，让老太太去缴。”</p>
屋内王桂珍听见了，把钱拽得紧紧的，凭啥要拿她钱？</p>
小护士看起来和苏翠姗差不多大，圆盘子脸，托着药盘走进病房。</p>
“奶奶，要缴费，您腿脚不利索不想走，我去缴也行。”</p>
王桂珍装模作样的问：</p>
“多少钱啊？”</p>
“23。”</p>
王桂珍跳得老高：“咋的，你们比地主还横啊，我就在这一小会收这么多钱，咋不去抢。”</p>
小护士脾气还不错，道：“奶奶，您这情况得住院一星期，再加上用药，住院费，是这个价，要是觉得不对，回头我给拿用费清单，一分钱都算清楚，不坑钱。”</p>
王桂珍气呼呼道：“我也没让你们救，爱多管闲事凭什么让我出钱。”</p>
隔壁病床的大婶看不过眼，“你这老太太干什么为难护士，救了你咋还说这种话。”</p>
王桂珍白了眼大婶，“那行吧，我不治了，你们用了什么药再拿走。”</p>
她心里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一年都花不到二十块，咋来了医院一天就花这么多钱，这医院没经过她同意就救人，凭啥花钱。</p>
不等小护士开口，大病房其他患者和家属你一言我一语的教育王桂珍，她挡不住这么多托唾沫，眼珠子转了转。</p>
“行吧，我等会自己缴。”</p>
小护士一走，王桂珍麻利的从床上下来，她现在头不疼也没哪不舒服心里越发笃定医院让住一个星期就是坑人钱。</p>
她悄咪咪的往外走，走时还把医院发的喝水瓷缸塞怀里。</p>
这时还是那大婶看出了端倪，嚎了声，“老太太，你去哪啊。”</p>
小护士就在门口，闻言扭过来抓住王桂珍。</p>
王桂珍挣脱不开，一屁股坐地上，“打人啊，护士打人啦。”</p>
“护士别怕，我们作证，这老太太心眼不老实。”病房里有家属说道。</p>
小护士被冤枉，虎着张脸道：“老太太别瞎闹，赶紧起来去缴费。”</p>
一听这词王桂珍就爆发，她从小欺压家里的女娃，根本不把小姑娘放心上，以为别人家的女娃也好欺负，心一横就动上手，和小护士扭打在一起，嘴里叨叨的念：</p>
“有娘生没娘养着的东西，我是代你爹妈教育....”</p>
她一手揪住小护士的头发，另一手直朝护士身上拍，混乱里还扯到了护士的胸衣肩带。</p>
老一辈的女性大多还穿着宽松的背心，年轻点的开始时髦穿上了棉布做的三角背心式胸衣。</p>
王桂珍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隔着衣服揪着小护士的肩带，嘴里骂骂咧咧的。</p>
“小浪蹄子，穿这个勾引男人是不是，还敢跟我横，让你横。”</p>
好几个患者家属连忙拉住王桂珍，小护士头发散乱，工作服叶被扯得凌乱。</p>
女孩子脸皮薄，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揪着胸衣带，小护士哭了。</p>
“咋回事”</p>
一群穿白大褂的匆匆走来，为首开腔的的男医生气势很不一样，有人喊他郭主任。</p>
群众七嘴八舌的说，无外乎就是王桂珍想逃医药费，被小护士抓住就打人。</p>
王桂珍看到这么多人，刚才的嚣张劲渐渐熄灭，心里有些惶惶然，梗着脖子嚷：“怎么样，你们想怎么样，这么多人欺负我这苦命的乡下人是不是。”</p>
郭主任看了眼狼狈的小护士，沉声说：“报警，治她一个故意伤害和流氓罪！”</p>
王桂珍傻眼，她在村里打了那么多次孩子，也没见出事的，咋到城里就不成了呢，这打晚辈....警察也管的？</p>
“报警...报警干啥啊？”她有点慌，忽然一屁股坐地上干嚎：“老天不长眼啊，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老婆子。”</p>
“刚才打人不是很横么。”</p>
“居然还敢喊老天爷，现在是社会主义，哪里有什么老天爷，这老太婆还得加一个封建迷信罪，要游街，要在动员大会上检讨！”</p>
王桂珍在家里横行霸道，但到外面的世界可没能耐，别人七嘴八舌的又争不过，忽然又捂着额头。</p>
“我头好疼，哎呦呦，要死了要死了。”</p>
她慢慢的‘摔倒’在地。</p>
这里可是医院，郭主任俯身扒拉开王桂珍的眼皮，看人眼珠子还滴溜溜的转悠，群众也都看得明明白白。</p>
“这老太婆花招真多。”</p>
“让她躺，装死也得等警察。”</p>
“为老不尊，这种人就该抓去关几年。”</p>
王桂珍不明白大家怎么看出她装晕的，不过既然已经‘晕’了，她就死装到到底，心里暗搓搓的诅咒那些多管闲事的人不得好死，生儿子没有后门之类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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