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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下部《他的姓名赵亮堂》

    “听多少?”

    “差不多都听到了。小椒,你不该做这事。”

    “我该做什么事?我做什么事还要你来教,是不是?你是我大大,还是我姆姆?也该老天不让你眼睛太好,要不,天下的事都被你看到了。”

    “小椒,‘大卵子’他……”

    “你别左一句‘大卵子’,右一句‘大卵子’的。我知道你要讲‘扁头’,亮堂!我对得起‘扁头’,我打小跟着他,他叫做什么我做什么。讲句不要脸的话,我伢秧子大才抽苗淌头一回红后,就把身子给了他,他寅时要,我等到过卯时没有?——这事你能一点不晓得,好多次都在你家做的——我不就是想长大了与他成个家过上日子?他呢,只把我当个夜壶,尿时,拎一下;不尿,踢到一边。”邹小椒开始流泪,“闻敏来后,你看他那掉魂的样子,我是比不上闻敏,她生在大城市,可他‘扁头’是吃那根葱的料子吗?你也不要跟我讲,他‘扁头’跑出洲子跟闻敏没有关系。亮堂,‘扁头’是把手伸到我肚子里,将心拧断了呀!我哭湿了多少枕头,哪个见过?”

    “你也不要太伤心,我赵亮堂身子不全,可不是想坏什么事的人。”赵亮堂产生了内疚,“‘扁头’肯定有他的不是,可是‘大卵子’是有家室的人啦?这事要是传出去……”

    邹小椒擤了鼻涕,将手在鞋帮子上擦了一下,“我哪不晓得这是

    什么光彩的事啊?他真心对我好,疼我……我有什么本事,能图个人的冷暖,就是前生修的了。”

    “可是……可是……”赵亮堂还想劝阻。

    “可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邹小椒突然板起脸,乌青色很快爬得头皮里都是,“我有什么事,也捞不着你赵亮堂来管。你看到就当什么也没看到,外头要是有一个知道,我就当是你讲的。”

    赵亮堂无言以对,他开始慢慢地体味邹小椒的苦与甜。

    王立德两年前已成婚,他老婆是原公社副社长、现任副乡长的小女儿,在乡邮政所上班,一天到晚邮戳磕得半条街都能听到响声。从公社到乡里,哪个不认得主任、乡长,都认得她。她打小被父母惯得不成样子,翻起脸来比翻书快十倍。有一次公社有位她叫阿姨的妇女逗她玩,她毛起来,几个人甚至连她父亲都拉不住,非得闯进人家办公室砸碎水杯还踢倒暖瓶,他父亲只得在背后赔了物件,说了几箩筐赔小心的话。她初中毕业上中技学校,有了商品粮户口在邮政上班,走路全是头看着天。她要是听到王立德与邹小椒的半点风声,不讲东风砖瓦厂要起蛟,老鸦洲绝对也有雷雨交加。

    邹小椒想过没有!?

    赵亮堂下午不仅帮助邹小椒将晒了日头的白菜挑到秋浦河里洗了干净,晚饭后邹小椒在往两口大缸里踩咸菜时,他一边添菜一边洒盐。

    之后的近

    三个月,赵亮堂与邹小椒只字不提她与王立德的男女事,尽管他知道他俩还三天两头地做得快活。

    赵亮堂的抬头纹正是替邹小椒愁起来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老泥工日子不到,但却不得不提前回到东风砖瓦厂继续踩泥。家人说,不能要钱不要命。王立德说窑口不等人。最后以每池加五毛钱,达成做工协议。一切均因为赵亮堂在厂里呆不住了。

    明白人都清楚,赵亮堂受到了欺负,但权衡来权衡去,只得放弃他。邹小椒到瓦棚里想为他出气,他想到了年轻时在洲上脱裤子的前后,他拦住了。

    “你就是个窝囊废!是猫是狗都能在你身上拉一泡、尿一下。”邹小椒气得翻白眼,她先气做小瓦的罗文山,再气赵亮堂。“二回你别跟人讲我俩是一个洲上的!”

    王立德派头归派头、出格归出格,对赵亮堂的这事给的结论又明亮又公正,即使提前二十一天回家,依然按三个月的工作量结工钱,末了当着全厂职工人的面亲自将他送出厂区,其间多次强调,厂里只要还有工要做,头一个便给他留着,只要他愿意。这口气,正如邹小椒和王立德做的那事一样,唯一的办法就是窝在心里。

    赵亮堂想:“我这辈子不会老死,肯定被事情窝死,在洲上有赵永强的事要窝,这到砖瓦厂才踩几池泥,一下又要窝两件事。窝囊,是的,我这身人不像人、鬼

    不像鬼的皮囊就是来窝事的!”

    事情从头讲起来,也都是一些无聊的细枝末叶,但落地时却很伤人,当然伤的这个人就是赵亮堂。

    自从有了与邹小椒的一席关于她和王立德那事的话,赵亮堂除掉吃饭睡觉,很少到饭堂、厂部的地块去,有时实在顶上壁遇到了邹小椒或王立德也是能躲则躲、能不言则不言,邹小椒知道其理,王立德一直以为赵亮堂觉得自己是个不全的人再与厂长过多亲热不好。

    秋末,天气好得出奇,赵亮堂每天一是二、二是二地踩好自己的三池砖瓦泥,不是和哑子“啊”来“啊”去,就是到窑口或棚里去,他越来越觉得做工比做田强,尽管都是力气活,但做工可以直接得钱,做田却不然,先不说种瓜是不是就得瓜,望天收也是一个吃老天爷脸色的饭。他清楚地看到,在厂里当然厂长是一把手,想虎哪个虎哪个,可他对烧窑的、脱砖的、做瓦的三个师傅那绝对是另眼相看。于是,赵亮堂想着能不能跟哪个师傅学学技术,他在心里排了排,首先惦记的是烧窑。有了这份想法,他没有对任何人说,甚至哑子。进厂半个多月的一天,有了心的赵亮堂在食堂吃饭时故意与从黄山来的烧窑的叶怀庭师傅有接触。

    叶怀庭大头大脑,头发有些自然卷,都认为是被火燎的。一双手半条秋浦河也洗不干净,骨缝里早浸洇了煤黑

    。他特别能吃,要是甩开肚皮吃,能吃三个赵亮堂。邹小椒中秋做盐菜粑,碗口那么大,脱砖的师傅只吃了三个连叫撑死了,叶怀庭吃了八个。怪事,他自己黑乎乎,却一下子喜欢上白生生的赵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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