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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咚,清晨的露珠滴落在躺在草丛中的秦兰香的眉间,冰冷的寒意让她从昏迷中慢慢清醒。

    她睁开迷蒙的双眼,左右转动着眼珠子,“这里是哪里啊?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抬起手摸了摸疼痛的后颈脖,“啊!”痛苦的呻吟了声。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转了转僵硬的脑袋,脑袋混乱得如同一团浆糊。休息了好半晌,神智才慢慢清醒过来,昨天晚上发生的种种走马观花般在她脑里连番上演。

    白梓芸死了吗?秦兰香翻身起来,顾不得四肢酸痛,踉跄着步子走上国道,她朝房子的方向望去,她很着急,她的车子还在那里,她不能留下证据。于是她咬着牙徒步走回去。

    等她走到房子那里的时候,门口空无一物,车子也不见去向。她冲进房间,她记得客厅桌子上有很多吃剩下的饭盒,此时也不见了踪影。再走进里面,干干净净的,好像从来都没有人来过这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兰香焦灼的在原地踏着步,她撑起手,紧张的啃咬着自己的指甲,怎么办,怎么办?一定是那个刀疤把事情处理完了,为了毁尸灭迹才把自己的车子也顺带处理掉,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秦兰香安慰着自己,为这一切看起来不合理的事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秦兰香定了定神,快速的整理一下仪容,抚平布满褶皱的衣裳,抬头挺胸,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离开这个房子。

    回城里的路太远,秦兰香走了半天才遇到一辆货车经过,货车司机看到她一个女人又挺可怜的,于是顺路搭她一程。

    等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累惨了的她随便应付佣人几句就回到房里,看着镜子中惊慌失措的脸,没事的,没事的。她一遍一遍催眠着自己。

    “夫人呢?”这是离开了三天的秦兰香的奶妈李玉梅回来了。

    “在楼上。”一女佣回答她。

    叩叩叩,李玉梅敲响秦兰香的房门,敲了几声,没有人应,于是她自行推门进去。

    “小姐,小姐。”李玉梅轻轻的呼唤着,直到她听到浴室里有细小的声音穿出来。

    李玉梅走了进去,她看见神色憔悴的秦兰香泡在浴缸里面,倚着缸壁睡着了。

    “小姐,小姐。”李玉梅呼唤,并用手轻拍她的脸颊。

    “啊……”噩梦中被惊醒的秦兰香挥舞着双臂,溅起一层一层的水花,嘴里无序的喊着,“不要……不要……”

    “小姐,小姐……”李玉梅着急的想去按下她的动作,秦兰香没有乖乖听话,而是反抗得更激烈,在混乱中,秦兰香重心不稳,滑进水里。“咕噜咕噜。”淹没在水里的秦兰香狠狠的呛了一口水,这回她终于清醒过来了。

    “小姐,你没事吧。”李玉梅把她给捞起来。秦兰香虚脱的趴着缸壁,萎靡极了。

    “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妈。”秦兰香看到把她带大的奶妈,所有的害怕委屈化成奔流的泪水,哭得不能自已。

    “小姐……”

    十分钟之后,秦兰香终于停止了啕号大哭,变成小声的抽泣。

    李玉梅怜爱的抚摸秦兰香的头发,帮助她擦干身体,换好衣服,坐在大床上。

    “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雇了杀手,我把白梓芸给杀了。”秦兰香颤抖着声音告诉李玉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糊涂啊!”

    “我恨她,我恨不得她死。”

    “小姐。”

    “李妈,我现在要怎么办?”秦兰香激动的抓住李玉梅的手,“我该怎么办?”

    “有谁看见了吗?”

    “我不知道。”

    “那尸体在哪里?”

    “我不知道。”

    “杀手呢?”

    “我不知道。”所有的问题所有的结果秦兰香一概不知。

    李玉梅站起来,握着拳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妈。”秦兰香哭丧着脸。

    “小姐,以不变应万变。”

    “可是……”

    “没有可是,也许那个杀手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你只要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就可以了。”

    “这样行吗?”

    “一定行的。”

    秦兰香赶紧点点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宋廷蔚在他朋友家忙了一宿之后,回到了青木堂。

    堂口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到声音。宋廷蔚很诧异,他想抓个人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连个人影都没有发现。

    宋廷蔚加快了步伐,跑进袁世雄的办公室。

    他连门都没有敲,直接进去,“袁叔,发生……”什么事了。当他看到里面的情形的时候,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

    屋子很黑,呛鼻的烟味扑面而来,浓重的烟雾缭绕,如梦似幻。袁世雄颓废的坐在中间的椅子上面,像一个没有灵魂的雕像。

    “袁叔。”宋廷蔚轻轻的喊了一声。

    袁世雄抬起头,用布满鲜红血丝的眼睛在看着他,沙哑的喊着,“廷蔚。”

    “袁叔,白姨呢?”他这么急跑回家就是想确认一下大家是否安好。

    “你白姨……”袁世雄眼睛酸涩却没有半滴眼泪,嗓子如火燎般疼痛,“白姨,她……她……我们来晚了……”

    “怎么会这样。”宋廷蔚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了,他们不是找到了吗?怎么就晚了呢?

    袁世雄痛苦的捂住了脸,垂下了头。他现在就好像有一颗原子弹在脑袋里炸开一般,混乱,绝望,心如死灰。

    “那芬芬呢?”

    “她没事,我们找到她了。”幸好找到她了,不然……不然他恐怕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幸好,对不起袁叔,如果我的动作更快一些……”宋廷蔚自责到。

    “廷蔚,这不怪你。”袁世雄松开手,微微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宋廷蔚。

    “怎么了袁叔?”宋廷蔚被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父亲……”

    “我父亲怎么了?”

    “他……他……他……”袁世雄实在无法把这个噩耗说出。

    “他死了?是不是?”这样的噩耗对于年仅十三岁的少年来说是何其的沉重。

    “廷蔚,对不起……”袁世雄站起来,向前一步,他想给他一个拥抱。

    “袁叔……”宋廷蔚伸直了手,一边后退,一边说,“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廷蔚……”

    “你让我静一静!”说完,直接冲了出去,一路狂奔。

    宋廷蔚一口气,从一楼跑上十楼。他双手撑在楼顶的栏杆上,一滴,两滴,更多的泪水聚集,汇成一条小溪,滴落到栏杆上,溅起一朵一朵苍白的水花。

    宋廷蔚失神落魄的回到自己家里,这是母亲秦兰香已经吃完了午餐坐在沙发上休息,李妈站在旁边。

    “廷蔚。”秦兰香看到儿子回来起身迎接,但看到他神情恍惚,不免担心起来。

    “妈妈。”宋廷蔚面色哀伤,“爸爸他……”

    “他怎么了?”秦兰香有一种恐惧感在心里升起。

    “死了。”

    “死了……”秦兰香身子一软,倒在李玉梅的怀里,眼泪哗的就流了出来,她痛苦的闭上眼。她做了那么多,结果就换来一句他死了……多么讽刺的结果。

    整个青木堂都笼罩在一股愁云之中,其中一个当家被枪杀,这个在****上可是掀起轩然大波,各种流言四起。家事,帮会的事,袁世雄忙得焦头烂额,身心俱惫。

    好不容易处理完帮会的事情后,绑架事件已经过去三天。

    整整三天了,袁芬芬还是处于昏迷状态,袁世雄不停的给医生施加压力,医生都表示无可奈何。对他的说法是,袁芬芬已经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除非她自愿,不然任何外力干预是无法让她清醒过来的。袁世雄问她会昏睡多久?医生说,有可能马上醒,有可能是一辈子。这样的结论无疑是雪上加霜。意气风发的袁世雄仿佛苍老了十岁。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宋家明的后事也办完了,在这期间,宋廷蔚过来问过袁世雄,他父亲是怎么死的。袁世雄守了承诺,编了一个故事,告诉他这是帮派之间的恶意竞争所导致的绑架事件,他父亲,则是为了救白姨而牺牲了自己。

    宋廷蔚不相信,但是他问遍了当时参与解救的人,大家都说法都是一致的,慢慢的,他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件事后,秦兰香几乎足不出户,守着他们的家,守着他的父亲。宋廷蔚对母亲的反常也很诧异,但最后以太过思念父亲而打消疑虑。

    一个月过去了,袁芬芬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无尽等待中的袁世雄日渐一日的消耗着他的希望。

    这一天,袁世雄来到女儿的房间,看到她静静的躺在床上,如果忽略那苍白的脸色,日渐消瘦的脸颊,和那连接着她纤细手臂的输液管,她就像睡着了一般,安静而美好。

    袁世雄执起袁芬芬正在打营养液的小手,他轻轻的在女儿的手背上摩挲,因为连续打点滴的关系,她的手背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针眼,乌青的血管透过细薄的皮肤显露出来,狰狞,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