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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世雄轻轻的给袁芬芬的手指头按摩。每来看女儿一次,心里都难过一分,他自诩成功,但事实上他却是个十足的失败者,他不仅连妻子和女儿都保护不好,更糟糕的是,他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没有办法手刃仇人。自古情义两难全,袁世雄算是明白了。

    “芬芬,你会怪爸爸吗?”袁世雄停下手里的动作,脸上愁云密布。“芬芬,你妈咪已经不在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一想到这里,袁世雄几乎哽咽,他把额头抵在袁芬芬的手上,他很羞愧,他突然就没有了面对自己女儿的勇气。

    袁世雄低着头,像是和女儿倾诉又像是在喃喃自语,“芬芬,对不起,我没有能保护好妈咪,是我太自负,我以为我足够强大,我可以保护好你们……芬芬,爸爸很后悔,后悔走了这么一条路,对不起女儿,如果……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一定……”袁世雄无法再说下去了,他第一次后悔自己年轻时候的选择,如果当初没有选择这样一条路,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哪怕遇不到她,她至少可以幸福平安的活着。

    无边无际的自责让他在丧失爱妻的深渊里无法自拔,更让他痛苦的是亲眼目睹亲生母亲被伤害致死的女儿怎样度过这个难关,她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这一天,袁世雄看了女儿之后做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他急匆匆的把青木堂里各个堂口的堂主,长老等主要人物召集开来。

    在青木堂七楼的一个可以容纳二百多号人的会议室里,正中间有一个椭圆形的会议长桌,袁世雄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他出了神的望着自己的对面位置,那是宋家明的位置,此时已空空如也。他的眼神有着黯然,脑海里清晰的记得每一次会议是,宋家明总是吊儿郎当坐没坐相的坐在他对面,有时候还会支起手,撑着脑袋,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打量着这些人,或许心里面还会吐槽那些老不死的太贪心,怎么喂都喂不饱……这样的情形再也不会有了。袁世雄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惆怅的闭上眼睛。

    踏踏踏……断断续续的脚步声陆陆续续的传过来,袁世雄睁开眼,打起精神。

    该来的人都来了。袁世雄环顾整个会议室。会议室很安静,静得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清楚,明面上依然是一派和谐,但私底下不少人对袁世雄的说辞抱有异样的想法。

    袁世雄当然懂这些人的小心思,但,那都不重要,他也不期待别人会理解,特别是在刀尖上行走了那么多年后,深知道利益是永远的朋友,感情才是奢侈品。

    会议室的气氛格外的凝重,因为只要袁世雄沉着脸,就会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效果。

    袁世雄把手放在桌面上,轻轻的敲打着节奏,一下又一下,然后眼神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慢慢的,淡淡的。但地下的人都不淡定了,有一种心底发毛的感觉。

    仿佛看了一世纪之久,袁世雄手上的敲打声也停了,他抿了抿嘴唇,从容不迫的宣布自己的决定,“我决定把青木堂洗白。”

    这个决定如晴天霹雳,在会议室炸开了锅,原本还凝重的气氛瞬间热闹得跟个菜市场似的,你一句我一句讨论个不停。袁世雄没制止他们,也没打算制止他们,等他们谈累了自然就安静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十分钟之后,有代表被派出来了,是一个油头粉面,一肚子肥肠的中年男子,按辈分,袁世雄还要叫一声叔。

    “世雄啊,我们都知道,家明和你内人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是,我们黑社会不混黑社会,混什么?别的生意我们也不懂啊。”安叔委婉的说到。

    袁世雄点点头,算是认同了,与此同时抬了抬眼眸,慵懒得像只优雅的狮子。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是何意,但明显的感觉到气压又往下沉了几分。

    那个叫安叔的堂主感觉到四面八方传给他的压力,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代大家发声,“世雄,我们一致认为,你遭遇的一切都值得同情,但是社团的利益应该放在个人的情感之上。一直以来,我们青木堂就是靠收保护费,夜总会,走走私什么的来盈利,你突然说要漂白,那这些曾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要怎么办?遣散还是别的……再说了,你说漂白就漂白,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噼里啪啦,安叔又说了一大堆,但袁世雄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也早预料到这些人不会同意,但是,他心意自觉。

    好不容易,安叔终于把大家的诉求说完了,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看着袁世雄。

    “安叔,我觉得时代在进步,黑社会也要进步,我们做那么多事无非就是为了挣钱,如果只是为财,为什么不走一条干干净净的路,而非要与和谐社会对着干?”袁世雄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一股大将之风范,“我想,大家之所以不愿意漂白,是没有勇气去接受还是舍不得在黑社会这个幌子之下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漂白之路势在必行,没有谁可以阻止我,当然,如果你们怀疑也可以试试我的决心,我随时奉陪。当然,我的最终目的并不是为了这个,而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在阳光底下,不必再偷偷摸摸。至于怎么做,以及未来的蓝图,我让阿虎替我讲解。”

    也许是袁世雄的规划太过美好,也许是他的态度十分强硬,也许在大家的心底里或多或少还有一丝向上的希望,总之,青木堂的漂白在不顺利中进行着,当然其中不乏有人背弃,有人坚信。

    青木堂漂白事宜推进之后,袁世雄很忙,非常的忙,收购,吞并,每一件事他都亲力亲为,原因无他,就是为了用工作麻痹自己,因为至今天,他的女儿袁芬芬已经沉睡了三个月零五天。

    忙碌了一天回来的袁世雄疲惫的坐在沙发上,他只要一回家就会有无数的美好回忆侵蚀着他的神经。头很痛,蓝叔给他倒了一杯参茶。

    “啊……”

    突然,撕心裂肺的尖叫穿透这个家里每个人的耳朵,袁世雄的手一颤,杯子掉地,支离破碎。

    袁世雄管不了那么多,而且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尖叫声源冲去,一边冲,还不忘喊着,“蓝叔,赶紧通知医生。”

    袁世雄抖着手推开袁芬芬的门,跪在袁芬芬的床前,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这三个月来一直隐忍的酸楚,随着女儿睁开的眼眸,化成了溃堤的泪水,“芬芬,你终于醒了,芬芬……”

    袁芬芬没有什么反应,她呆呆的躺在床上,她想动一动,却发现身体好像不是她的,直至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说话,她才渐渐收回没有焦距的眼,她动了动嘴唇,奈何太过干涩,半个音符都发不出。

    “医生来了,医生来了。”蓝叔拉着医生也跟着冲进来。

    年迈的医生喘着粗气,幸好他只是住在副楼,如果他还在医院被他们这样拖过来,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

    “医生……”袁世雄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医生也为之动容,这三个月也真难为他了。他摇摇头,走上前,他检查了袁芬芬的瞳孔以及手脚,“醒过来就好,她躺太久了,身体比较僵硬,陪她做一下基本的复健运动就不会有问题,这段时间尽量吃流食……”医生吩咐一通后就走了,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天知道他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

    “芬芬,是爸爸。”袁世雄激动的握住袁芬芬的手,才吞下去的泪水又浮上来,这段时间,他流的眼泪已经够多了。

    袁芬芬目光涣散,她虚弱的摆摆头,然后又昏睡过去了。

    “医生……”袁世雄揪住医生的领子,“她怎么又晕过去了?”

    “放……放……开我……”医生扯住自己的衣领,他快被勒死了。

    在一旁的蓝叔看到了,赶紧上前救医生一命。

    医生捂着脖子,咳嗽一通后,红着脸。又回去看了看,“她只是累了,让你休息一下就好。”

    “她不会……”袁世雄害怕。

    “不会,她已经醒了。”医生知道他想问什么。

    “为什么我感觉她不认识我了?”

    “忘记一部分记忆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至于她忘记哪一部分就不得而知,希望你们在日常的照顾中多加留意她的变化,切记不要操之过急,还有就是不要提过去的事。”众人点点头,这回才放医生离开。

    袁世雄回头远远的看着袁芬芬。幸好醒过来了,幸好。

    很快,这个消息宋廷蔚也知道了,他第一时间过来,想看看她。不过被袁世雄拒绝了,以她太虚弱为由。宋廷蔚很失望,但最终以她的健康比较重要而说服自己。

    望着宋廷蔚离开的背影,袁世雄也是心事重重,他只是暂时不想见到他,因为他一见到他就想起他的父亲,想起害自己一家变成这样的凶手,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来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