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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里来了一帮莫明其妙的人,他们操着各种样的杂色口音,哇啦哇啦说着各种各样的地方话,乔大红一句也听不懂,她甚至不知道这帮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原以为这帮人是雇来替她作刀手写东西的,可是《野花》系列已在报上被记者爆了光,揭露了内幕,还招这些人来有什么用呢?乔大红搞不懂,却也懒得问。最近一段时间,乔大红家里电话不断,都是好奇的人打来探听消息的,乔大红一气之下索性扯断电话线,关门关窗闭门谢客独自一人把自己反锁起来。

    阿丁走了,林依然最近很少过来上班,听说正在忙于结婚。红楼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他还有心思结婚。乔大红气哼哼地想到。目前公司里人心浮动,说什么的都有,已成一盘散沙的趋势,那天乔大红隔着玻璃窗看到红楼大门口正乱做一团,有一伙人正搬着铺盖卷往外走,而另一伙人却搬着笨重的工具往里冲,并在门口因为一点小事发生了口角,两拔人马乱做一团。

    后来乔大红才知道,那天是乔大红写作班子宣布解散的日子,自由撰稿人走了,装修的队伍开进红楼。红楼全方位装修是一个月以前定下来的方案,那时公司一切运转正常,钱多得没处用,就想摆摆气派。他们已经交了钱跟装修公司签了合同,装修公司说贷款一律不退,在这种情况下房子你修也得修,不修也得修。

    乔大红要求最后一个装修她在二楼那间卧室,其它的事统统都交给刘子森全权代理,她嘴角上起满了泡,懒得再多操心什么,整个人脆弱得就像一片秋天里被风干的枫树叶,表面上通红通红,其实稍微一碰立刻就会变成一堆粉末。

    乔大红的房间成为动荡中的一叶孤岛,四面八方传来的“砰砰”的敲击声把她压迫得头痛欲裂,她整日躺在床上,不说话,也不动,偶尔转动一下眼珠子,或者欠起身来喝一两口水,就又平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了。做家务的保姆前两天故意偷懒,被乔大红训了两句,现在索性趁乱什么也不干了。

    乔大红躺在那儿,身子不动,大脑却没有停止思维,她一直在似睡非睡之间,脑子里的念头就跟冒泡似的,一个连着一个,都不怎么连贯,却是一些生动新鲜的画面,带有逼真的、好像就发生在眼前的幻觉。她想起她刚来北京时住过的那间地下室,地下室的走廊里布满各种粗细管道,那地下室就像一座黑暗的迷宫有无数个叉路口,一旦走进去很容易迷失方向。那些房门与房门之间也有着完全相似的特征,每个门口都挂有一个肮脏的白布帘。

    她在地下室里转来转去,好容易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间,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她却对自己一阵厌恶。她对所有人隐瞒了自己发迹的秘密,她会终生守口如瓶,替自己封存这个秘密。现在她是红楼的主人,很多人正在替她干活,他们会把红楼粉饰一新,新的装修会掩示旧的过去,让过去不复存在。

    她躺在床上听着有人用锤子钉棺材的声音,她惊异于自己怎么会想到“棺材”两个字。一些男人的影像在眼前交替出现,他们的手、嘴唇、眼睛还有被放大了的生殖器全都历历在目,她低头看到自己**正在静静地、无声地膨胀,像两个就要迸裂开来的果实。这一天她的思绪飘忽不定,日光在有些昏暗的屋子里走走停停,她忽然感觉到生命的虚无和没有意义。

    下午刘子森敲开乔大红的房门同她谈房屋装修的事,乔大红想她经历过的男人无数,倒只有这个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是一心一意跟着她的。

    一想到阿丁和朱辉这两个男人,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烙了一下,“嗖”地一下紧收起来。她坐在窗前的一把宽大的扶手椅上,神情暗淡,看上去就像病了似的。她淡淡地、有点勉强地对他笑了一下,说了句,你坐呀。

    他就在她对面上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来。

    乔大红仍用那种淡淡的口气对他说,他们都走了,你不会也是来向我告假的吧?乔大红看见刘子森的脸颊凹得更加深了,左脸皮深深地陷进去几乎从里面够着了右脸皮,他的眼镜下面全是空的,没着没落的找不着一丁点儿肉。

    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阴郁,说出话来却是热切而又急于表白的,他说,我怎么会走呢?我一直跟着您。他那个“您”字用得俗不可耐,乔大红讨厌北京人爱说的这个字,特别是对女性使用。但是他对她忠心耿耿的态度还是讨了她的喜欢,她想她是离不开刘子森的,还是刘子森这个人最可靠。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说咱这房子还有必要装修吗?”乔大红话题转到房子装修的问题上来。

    刘子森说:“修修也好,我想----事情总会有个转机,不如趁这个空当修整一下也好。”

    事情总会有个转机。乔大红想,这种安慰人的话是人人都会讲的,但你不让人家这么说人家又能怎么说呢。

    刘子森又同她谈起那个记者朱辉,问她为什么对记者没有一点防备。乔大红听后觉得这话有些不好回答,男女之间的事只要一开了头到后来就很难说得清了。乔大感到无依无靠,身边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家里乱成一锅粥,到处是敲敲打打的声响,墙皮在剥落,遍地尘土与锯未。

    陌生人进进出出,家好像已经被什么人入侵并且占领了似的。(请支持作者,前往官方网站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