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十九章 阴阳囚炉

    第十九章  阴阳囚炉

    萧子申看着那老者形状,直愣了半天,方才回过神来,心道:“你大爷的死老狗、贼老狗、天杀的老狗!等老子那曹公子回来了,叫你个老狗好看!”念罢又哼哼了几声,唾了老者几嘴,方靠在门旁休息。

    萧子申在门旁靠了多时,总觉得不自在。这时,只见两个狱卒拖了一个遍体鳞伤的人回来,鲜血随着在地上拖动的双脚划出两条弯弯曲曲的线来。萧子申正看得入神,只听耳旁一个阴森的声音道:“他日你若不招,也是这般下场!”萧子申吓得一抖,转头一看,竟是那老者。萧子申斜了老者一眼,并不理他,直到再也看不见遍体鳞伤之人,方换了个地方闭了眼假寐起来。

    那老者见萧子申不理会,只在萧子申身旁或鬼叫、或手舞足蹈上下乱窜。萧子申只把头埋入了稻草仍觉烦躁,抬头怒喝道:“老狗,你到底要怎样?”那老者把脸凑到萧子申身前,鬼气森森道:“先给你做做法事,免得你冤死做了孤魂野鬼四处飘荡不得超生!”萧子申怒道:“你萧大爷堂堂正正,怎会冤死?”老者笑道:“既是冤死,那当然是堂堂正正的,难不成该死的才是冤死?”萧子申被揶揄的说不出话来,瞪了老者一眼,又换了个地方。那老者又挨了过去阴声道:“你等着瞧吧,刚才那人,熬不得几天就完了!”萧子申喝道:“他完不完关我甚事?”那老者一爪伸到萧子申面前,在萧子申眼前晃了晃,道:“他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萧子申一巴掌拍开老者之手,怒道:“你个老不死的少来吓唬你大爷!”言罢看了看手,连忙在稻草堆里擦了擦。那老者道:“你别嫌脏,老子先让你适应适应,待那天你曝尸荒郊野外全身长蛆时,你就会怀恋老子这双干净的手了!”萧子申再不理他,又挪了个地方歇息,那老者也不来烦他了。

    直到用饭时,那老者不住在萧子申身旁惊呼:“浑身腐烂长蛆啦,浑身腐烂长蛆啦!恶心,真恶心啦!”折腾得萧子申饭也不曾吃得几口。正在这时,只听远处惊呼道:“来人啦,快来人啦,不好啦,有人自杀啦!”萧子申连忙放下碗筷跑到木栅处张望。过不多时,只见两个狱卒拖了一个人出来,两只手腕竟割出了恐怖的血口,正是方才狱卒拖进去之人!萧子申正有些惊疑,那老者忽然在他耳边嘿嘿冷声道:“我说得怎样?别说几天,连几个时辰也未过得,真是好手段!”萧子申疑问道:“什么好手段?”那老者凑近了萧子申低声道:“你不知道么?听说两江有贼作乱,那什么秦王去处理了。现下鄂州府由那通判做主,那狗官,啧啧啧,什么酷刑都用得出来!”说着望了萧子申一眼,续道:“若提了你去,你就赶紧招认了吧,免得活受了罪最后还不是要招了去!不然就像刚才之人一样,自行了断,你选吧!嘿嘿……”

    萧子申缩了缩脖子,不岔道:“你当我傻么?招了不就死定了!”那老者低声笑道:“离秋后问斩还早呢,待过一阵换了人,你再喊个冤不就得了!”萧子申直看了那老者半天,心道:“这老狗倒聪明!”正想着,那老者忽然在萧子申耳旁大喝了声:“招是不招?”说罢笑着跑开了,并一脚将萧子申的饭踢到了外面去,自端了饭碗,瞪着萧子申吃将起来。萧子申先是一愣,随后大怒,刚冲到那老者身前,想到自己可不是对手,急忙停了下来,气道:“吃吧、吃吧!毒死你个老狗!”见那老者并不理睬,只是瞪着自己吃饭,萧子申忽又觉得似乎有些饿,又瞅了老者几眼方走到一边,摸了摸肚子,躺下睡了。

    萧子申刚睡得有些迷糊,忽然那老者踢了萧子申一脚,喝道:“小子快起来,提审你了!”萧子申闻言一惊,急忙翻身起来往外瞧去,却不见有人。萧子申恨恨的骂了声:“死老狗!”方又躺下休息!那老者如此这般折腾了萧子申几番方作罢。

    夜里,萧子申睡得正熟,没曾想那老者又来踢醒萧子申。萧子申大怒,正要开骂,忽听得身后铁链声响,一人大喝道:“萧子申!还不起来,过堂去!”萧子申刚起了身,就被铁链锁了手脚,那狱卒直把他往外拖。狱中犯人都起来看热闹,就连那高文山两人都冷笑看着自己。

    萧子申被拖到大堂前,就在门外石狮子上捆了,被两个衙役用铁链、皮鞭抽将起来,直抽得全身鲜血淋漓方罢了手。随后那衙役放了萧子申下来,一边用铁链抽打着,一边让萧子申爬了进去。萧子申刚进得堂里,头尚未抬起来,就被人一棒子打趴在地上,萧子申只觉痛入了骨髓里去。这时,一人走到萧子申面前,捏了脸腮,把萧子申脸抬将起来。萧子申一看,竟是段中赋!萧子申惊道:“你、你、你!”只见段中赋嘿嘿笑道:“萧子申,很惊讶是不是?告诉你吧,本官正是这鄂州通判,现暂代了高文山那老贼的职衔,今日咱们再耍耍如何?”萧子申急道:“你、你!你快放了我!”段中赋怒喝道:“大胆人犯,见了本官,既不磕头,也不见礼,还只以‘你、你’相称,该当何罪?来呀,给我打!”几个衙役急忙应了声,按住萧子申,两条板子一阵猛打,只打得入骨三分、皮开肉绽。萧子申晕死了过去,又被冷水浇醒过来,仍不停的乱打。

    萧子申受不过,急忙求饶。段中赋喝问道:“那你招是不招?”萧子申疑问道:“招什么?”段中赋冷声道:“不知死活!”遂吩咐衙役搬出一个木箱来,就丢在萧子申面前打开了。萧子申一看,竟是满盒子手指粗细的钢钉。段中赋盯着萧子申寒声道:“钉吧!”萧子申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按住四肢脑袋,几个衙役拿了铁锤,将钉子钉了萧子申四肢、身子。只片刻,萧子申就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全身蚀骨疼痛,钉口血流不止。段中赋低下头抵在萧子申头前,嘿嘿笑道:“招是不招?”萧子申又疑问道:“招什么?”段中赋起身仰天大笑:“招什么?你说招什么?来呀,直钉了头罢。”萧子申闻言大惊,连呼:“不要!”段中赋等人哪里肯听,就团团围住了萧子申,只盯着萧子申大笑。一人按了萧子申脑袋,一人拿了铁锤、钉子,叮一声钉了下来。萧子申急忙挣扎,惊呼:“不要!”翻身而起,竟是南柯一梦,满头满脸汗水,连身上也被浸透了!

    那老者见萧子申样子,急忙凑了过来,学了萧子申声音,呼道:“不要、不要!我招、我招啦!”萧子申尚未完全回过神来,听得老者声音,又吓得身子一颤。老者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萧子申急忙抹了一把脸上汗水,大口喘了几下粗气,方慢慢清醒过来,想起梦里境况,又有些惊惧。

    那老者坐在床上,嘿嘿笑道:“小子,怕了吧?这梦做得,连老子都有些惊了。”萧子申想这梦多半是因为这老狗一番折腾才出来的,怒喝道:“迟早让你个老狗过一遍梦里的情景!”那老者也不在意,只笑道:“好啊、好啊!你先给老子说说看是怎么个把式,我先熟悉一下!”萧子申翻了个白眼,喝道:“你个老狗自己梦去方才真实!”言罢再不理老者,翻身趴在稻草上又睡起来,脑里不时跳过梦里的场景,竟是再也睡不着了!萧子申恨恨念叨:“段中赋、死老狗,迟早有一天你萧大爷要连本带利拿了回来。”

    第二日,萧子申尚睡得迷糊,隐约听得:“还不起来,提审你啦!”萧子申一惊,翻身爬起,四处瞧了瞧,见是狱卒正提对面监房的犯人,萧子申见此,暗自舒了口气。那老者见状,又跳到萧子申身旁,道:“还不起来,提审你啦!”萧子申尚未来得及言语,只见一名狱卒看了过来,冷笑道:“老家伙别急,明天就轮到你!”萧子申闻言,强自忍了笑意,直把脸憋得通红,直到狱卒走不见了,方手指老者,放声大笑出来。那老者怒道:“小子你再笑!信不信老子乘着尚能动手,反正明天也不知死活了,今天就先打断了你的狗腿再说!”萧子申闻言急忙闭了嘴,缩到一旁等饭。

    今日被提审的犯人直到午后才被拖了回来。萧子申急忙站到木栅旁瞧去,见那犯人全身无一处不被鲜血染红,双手、手脚指头似已碎,脸已看不清形状!想起梦里情形,顿时心惊肉跳。萧子申就在哪站立许久,不时看看对面犯人,不时又想起梦里境况,心已有些乱了!

    萧子申正入神时,忽听的对面似传来“嚯嚯”声响。萧子申抬眼望去,只见那犯人手指过来,口角血流不止,似欲言语,却说不出来,正拖了双脚,一步一步慢慢向着自己挪来。萧子申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跌坐于地,这时才看清那犯人似乎舌头不见了,怪不得似不能言语!那犯人挪动甚慢,挪挪停停,挪得半晌仍未到得木栅旁,只是盯着萧子申似欲言语。萧子申也怔怔盯着那犯人,一时脑袋空空茫茫,似全无半点东西。又过了片刻,那犯人脸庞扭曲,似极为痛苦,忽然头一偏,趴在地上再不动了。

    萧子申这时终反应过来,急呼喊狱卒。过了片刻,方有个睡眼朦胧的狱卒慢吞吞走到萧子申面前,喝道:“臭小子,嚎什么嚎,你大爷睡得真香甜,再嚎就收拾了你。”萧子申急忙手指对面解释。那狱卒见此,过去开门探了探,低声骂道:“死了,真他妈晦气!”随后叫了一个同伴,就扯了脚拖出去,一边拖一边交谈道:“扔哪里喂狗?”“让李子他们去,管他娘的扔哪里!”萧子申见得情景、闻得言语,呼了口气,再不想看,转身坐下。却看见那老者也自望了对面发呆,再不似先前玩闹精神,萧子申暗想:“你个老狗也怕了吧!”到得晚上,那老者竟连饭也不曾吃的几口就胡乱躺下睡了。

    次日,那狱卒果然来提了老者去。快到午时,老者方被拖了回来。萧子申急忙瞧去,只见腿股见血,其他尚好,遂暗自舒了口气:“也有干净些的!也可以干净些的!”那老者被扔在门口,狱卒就锁了门转身离去。老者望了望床,慢慢爬了过去,刚爬得几步,竟似爬不动了。萧子申本不想理他,却又觉得有些可怜起来,遂摇了摇头,走过去扶了老者。扶到床边,萧子申正欲扶他躺下,那老者忙喝道:“别躺!”萧子申奇怪的瞧着老者,心道:“不躺难道站着?”那老者摇摇头,有气无力道:“看你也不小了,怎这般糊里糊涂,没见伤在什么地方?”萧子申这才醒悟过来,急忙扶了老者趴下,老者连连急喝:“哎哟!慢点!慢点!”好不容易扶了老者躺下,萧子申奇怪道:“怎不给你老狗两瓶伤药?”那老者怒骂道:“白痴!”萧子申闻言气道:“你个老狗才是白痴!不是看起来有两下子么?怎不自逃了去?还傻到去挨板子!你个老贼不教人好好招么?怎不见你个老贼招了去?”那老者给了萧子申一个耳光,怒道:“你个小子敢来骂老子!”随后望了萧子申一眼,又续道:“他妈的谁说没招了?啊!那狗官先问也不问就一顿板子!待老子急忙招了吧,又说一把年纪了不知羞耻,还作奸犯科,又给老子一顿好打,他妈的狗官!”言罢又自“哎哟”呼疼。

    萧子申闻言吃了一惊,这怎像梦里的段小贼!想了想问道:“那狗官姓什么?”老者气道:“老子怎知?”萧子申又急道:“你怎么不问?”那老者闻言怒极,又一巴掌扇了过来,萧子申急忙躲开了,喝道:“老狗,问你话呢!你再打你萧大爷一下试试,看我不弄死你个老狗!”那老者怒喝道:“你当交朋友啊,还敢问狗官姓什么?只有那狗官问你的份!”萧子申讪讪道:“这么金贵?问也问不得?”那老者气呼呼的不再理萧子申,直把头朝了另一边去。萧子申双手撑在床上,把头探过去,问道:“看清他长什么样子么?”那老者哼道:“化成灰老子也认得!”萧子申闻言心急跳,道:“那狗官多大?是年轻的么?”那老者道:“比老子小不了多少!”萧子申连忙起身,拍了拍胸口道:“还好!还好!不是那狗贼!”老者闻言,把脸转过来喝道:“你个兔崽子再说还好、还好,老子就弄死你!”萧子申气道:“又惹到你个老狗了?”那老者一拍股臀,顿时“哎哟”一声,怒道:“他妈的这样还‘还好’?‘哎哟’!真他妈的疼!他妈的!”话毕又想用手去揉揉,只离得半寸方醒悟过来,急忙吸了口气,讪讪收了手。萧子申笑道:“活该你个老狗!”

    萧子申见那老者呼疼半晌,方又奇怪问道:“你个老东西怎不逃了去?”老者喝道:“不管家人了么?”萧子申想想也是,又问道:“你个老贼一把年纪了,干嘛还去作奸犯科?”老者回道:“你个兔崽子年纪轻轻干嘛去杀人放火?”萧子申气道:“你萧大爷是被冤枉的!”那老者哼道:“老子也是被冤枉的!”萧子申骂道:“放屁,真是不要脸子的老狗!”那老者气道:“你个小崽子!‘哎哟’!”过了片晌,似疼痛减轻了些,方对萧子申言道:“帮老子看看腿上怎样了!”萧子申哼道:“你自己没长眼睛么?”那老者又欲发火,想了想叹气道:“算我求你吧!”萧子申哼哼了片刻,自去掀那老者的破裤子,老者连呼小心些。萧子申掀开一看,暗吸了口凉气,只见双腿上几个血洞,竟似被钉出的一般,想着梦里境况,惊道:“是钉子钉的么?”老者摇头道:“不是钉子,那狗官让人用尖竹钉的,老子迟早弄死那狗官!”萧子申闻言,直盯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老者见萧子申只盯着不言语,讥笑道:“怕了?不用怕,迟早你经历一遭就不觉得怕了!”萧子申气道:“鬼才经历一遭!”那老者并不答话,只看着萧子申不住冷笑。萧子申被笑得有些不自在,哼了一声,走到一旁坐下发呆。

    当晚,萧子申与那老者均未吃多少东西就休息了。萧子申兀自想着受刑的犯人,又念着不知曹少游几时回来,自己几时过堂,心不能静。半梦半醒间,似又见自己被钉子钉身,一会似又换了尖竹,一会又见一个人影来割自己舌头,一会忽又见自己被扔在了野外。那段中赋只在一旁大笑,笑着笑着又变成了曹少游,一晚上颠颠倒倒,只做了些稀奇古怪的梦,连觉也未曾睡好。次日起来仍是发呆,直到狱卒拿了饭来方惊醒,连忙起身去接了,将老者的给予他,自己端了饭一旁傻愣着。老者见状哂笑道:“快吃吧,说不定只有几天吃得了!”萧子申死瞪了老者一眼,方转了个身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