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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辈分不能乱

    “哥, 我这都每天写卷子了,你就不能让我在这儿多住一会儿吗?”

    沈蕴看着手机上的电子日历:“你来也有快一周了,本来收好只让你呆两三天的。”

    沈妍眨巴着眼睛:“那个不重要, 反正来都来了,干脆我住到开学吧。”

    沈蕴没同意,低头查阅航班信息:“明天中午有一班, 后天早上有一班, 你坐后天的吧,明天把东西好好收拾收拾。”

    沈妍满脸失望,手里把卷子一角折上去又放下来。

    沈蕴确定好航班后,给他妈打了个电话,告知了下。他妈淡淡地表示知道了。

    沈妍见他打完了电话, 嘟囔道:“我不想回去见妈, 我都跟她闹翻了。”

    沈蕴搁下手机, 正色问:“你们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妍撇撇嘴, 没说话,把头低下去了。

    沈蕴推推她胳膊:“说话。”

    沈妍不情不愿看了他一眼,磕磕绊绊道:“我是放了个大狠话才出来的,我说我再也不回去了。”

    沈蕴:“你以前离家出走没说过这样的话?”

    沈妍:“……”

    沈妍:“其实也没吵什么, 还不是那老几样,我就是不想回去。”

    老几样一般就是考试成绩、内务整理、穿衣打扮、吃饭睡觉。

    沈妍平时留着刘海,写卷子的时候会把刘海用夹子撩上去,防止遮眼睛。

    沈蕴忽然注意到她额头靠近发际线的地方有一道短短的伤疤, 伤口已经结痂了, 呈现暗红的颜色。

    沈蕴伸手摸了下,沈妍还以为她哥要弹她个脑瓜崩,往后一躲。

    “让我看看。”

    沈妍这才把头凑过来。

    “这疤怎么弄的?”

    “妈拿碟子丢的。”

    沈蕴皱眉:“碟子?你来的时候不是说妈用筷子丢的么?”

    沈妍摇摇头, 摩挲了下额头上的疤:“差不多啦,反正都是东西拿起来丢我,上次是筷子,这次升级喽。那个碟子是坏的,缺了个口,就把我额头弄破了。”

    “怎么没去缝针?”

    “就油皮破了,没流多少血,懒得去医院。”

    沈蕴声音轻了很多:“你们到底吵什么了?”

    沈妍又不说话了,拿着笔在纸上圈圈画画,摆出专心演算的架势。

    沈蕴:“跟哥说说好不好。”

    沈妍气呼呼地把笔一扔。

    沈蕴:“又怎么了?”

    “你能不能别问了,烦不烦啊?”沈妍没好气道,“老是一副和事佬的样子,安慰完这边再去安慰那边,你累不累啊?”

    “我和爸妈的矛盾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都离开家多少年了,为什么我们还得听你说话,听你指导?我的事自己有数,不用你老来管我。”

    沈蕴怔住。他还是第一次听沈妍说这样的话。

    沈妍把头埋到胳膊下面,声音闷闷的。

    “有时候真的羡慕你,爸妈夸你就跟平时吃饭喝水一样。我呢?他们从来就没夸过我什么,我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让他们不爽,给他们挑刺的机会。”

    “我跟妈说,你还不如不要把我生下来,反正你有哥就够了,哥就是你的世界,我什么都不是。”

    说到最后,沈妍的声音越来越小。

    沈蕴把沈妍的转椅拉进,将整个人拢在怀里,抬手一下下轻轻摸她的头发,柔声道:“不是这样的。我们都很爱你,所以才会忍不住拿高标准要求你,希望你的未来可以更好,但可能用错了方法。”

    沈蕴摸摸她额头那道疤,替她揩去眼泪:“不哭了不哭了,脸上都过敏了。”

    沈妍一哭额头和两颊便会特别红。

    她抽泣道:“哥,你嫌我丑!”

    沈蕴亲了下她的额头:“哪有,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

    “……你骗人。”

    “骗你干什么?”

    “那你说我哪里可爱?”

    沈蕴摇摇头,他抽了张纸巾给小孩儿擦眼泪:“你小时候做了好多让哥哥特别开心的事情,你自己都不记得了。”

    沈妍抓过沈蕴手里的面纸,盖在眼皮上,声音闷闷道:“是什么?”

    沈蕴回忆了下,徐徐道:“你那会儿四岁吧,我在做作业,你在屋外面看动画片。我出去跟你说把电视声音小一点,结果你干脆把电视一关,跑到我屋子里来在我书桌边上坐了下来。”

    沈妍疑惑道:“我为什么要跑到你桌子边上?”

    沈蕴温柔一笑:“你说:‘哥哥一定是太无聊了,想有人陪他玩’。”

    沈妍:“然后呢,你不是在写作业?”

    “嗯,你抱着一袋瓜子进来,趴在我桌子边上吭哧吭哧剥瓜子,攒好一堆就戳戳我,让我快点吃掉,告诉我‘吃点东西就不无聊了’。我吃完一堆你又剥了一堆给我,像个小松鼠一样。”

    沈妍愣了愣,她显然不记得这些事情了。

    那个年纪的沈蕴原本对沈妍没有什么太多感情。

    他父母整天都围着这个小丫头转,沈妍享受到了他小时候从未有过的关注和待遇,这让他心里偶尔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跟一个小孩儿计较,虽然他也是个小孩儿。

    剥瓜子那件事情是沈蕴心态第一次发生转变,他对这个妹妹心软了。

    “以后别说那样的话了,妈很爱你,你那样说她该多伤心。”沈蕴说,“你做自己就好了,现在就很可爱,也不需要成为别人的样子。”

    “你也觉得我这样活得累是不是,那就不要成为我,哥希望你以后永远是没心没肺、开开心心的小姑娘,什么顾虑都没有。”

    “哥……”沈妍哽咽了一下,“你真的这么希望?”

    “嗯。”沈蕴笃定道。

    沈妍拿纸巾狠狠搓了下眼睛。

    “别这么用力,眼睛待会儿更红了。”沈蕴说,“回去好好跟妈说话,别让她生气。她现在年纪大了,前一阵子还总跟我说血压高头晕,再加上更年期,情绪本来就不太稳定,你多体谅体谅,好不好?”

    沈妍点点头。

    沈蕴朝她勾勾手,示意她靠近一点:“哥教你一个不跟妈吵架的办法。”

    沈妍有些懵懂。

    “你试试看跟妈撒娇。”沈蕴在她耳边小声道,“很管用的,我小时候的绝招。”

    一身硬骨头的沈妍茫茫然。

    她哥小时候居然还撒过娇?

    临近中午的时候,祁暄回来了。

    他早上去学校跟几个学长开了个线下会,商量新学期举办商赛的事情。商赛需要找主办方,也就是要拉赞助,他们决定去跟几家驰名的化妆品工作合作,于是开会分配任务。

    以往A大商学院和经济学院的学生都会参加一些经典的全国性商赛,祁暄他们一直想做一次主办方,弄点新鲜的比赛内容。

    沈蕴正要出门扔垃圾,一开门便跟抱着一大堆材料的祁暄撞了个满怀。

    祁暄没管那些掉在地上的文件,而是揽住沈蕴的腰,将他扶稳。

    沈蕴飞快地揉了下鼻子,道了声谢谢,然后低头帮他捡东西。

    “这是什么?”

    “今年要办个比赛,这些都是才拟出来的章程。”

    “哦哦。”

    沈蕴把东西塞到祁暄怀里,然后穿上鞋,匆匆忙忙丢下一句“我去扔垃圾”,转身去乘电梯。

    祁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然后才推门进屋。

    走到拐角处的沈蕴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抚着胸口,平缓着心情。

    他发现自己现在还没法直视祁暄的眼睛。

    原因是,他昨天做了个极其操蛋的、诡异的、离谱的、绝望的梦。

    他梦到自己跟祁暄接吻了。

    那梦真实到他连对方嘴唇的温度都记得。

    这是他做的第一个醒来后还记得无比清晰的梦。

    沈蕴被闹钟闹醒后,发现自己的被子早已被他大喇喇地踹到脚边,夜里多半是着凉了,嗓子干涸得像撒哈拉一样。

    床头柜上有杯水,他拿起喝了一口,甜丝丝的。

    他第一反应就是这水是祁暄给他倒的,以前他酒局回来祁暄也会给他搁一杯水在床头。

    等他抿了一口后,才猛地想起昨晚的一个梦,顿时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呆滞住。

    怎么会……

    他怎么会梦得这样离奇……

    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一条毛毯,提醒着他,这确实是他自己的梦。

    他僵硬着四肢宛如僵尸一般走出房间,然后看到沈妍正在吃着早饭,沈妍很早就起床了,跟他说祁暄一早出门了,要到中午才能回来。

    沈蕴恍惚地点点头,走进卫生间,抓起牙缸准备刷牙。

    倒水倒到一半,他惊觉自己错拿成了祁暄的漱口杯,立刻如临大敌般搁下杯子,杯里的水溅到手背上,留下一片温热。

    沈蕴心脏猛跳了一下,又勾起了些别的回忆。

    他想起梦里头,他似乎一直抓着祁暄的手,祁暄的掌心很热,跟发烧似的烫人。

    具体是为什么要抓着手,他想不起了。

    沈蕴把水调到冷水那边,捧了一汪浇在自己脸上。

    直到洗完脸,他才觉得清醒了一点,他抹去脸上的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的那团乌青,心里暗说,这只是个荒唐的梦罢了。

    大约是之前他太过担忧祁暄跟沈妍早恋,无意间将此影射进了他的梦。

    再说人脑这么精密,现代生物学都不能完全将其原理解释清楚,白天里的千头万绪落进梦里,谁知道能被人脑安排成什么离奇的组合。

    沈蕴决定不再多想,只当风过无痕。

    祁暄自然不知道他昨晚的行为居然被他哥以为成了他自己做的梦。

    他想了一晚上:早上要是沈蕴质问起来,他就一不做二不休说破;要是沈蕴把他赶出门,他就撕破脸直接追人,把人追到手为止。

    然而早上一起来,祁暄还是有点慌,慌得他本来跟学长们约的十点钟在学校见、他提前八点半就到学校了,围着操场一圈一圈地走。

    开会的时候,祁暄也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去瞄一眼手机,看看沈蕴有没有发消息给他。

    学长问他是不是待会儿有什么急事,他却摇摇头,把手机丢进口袋里。

    出乎他预料的是,沈蕴一个上午都没有给他发消息或者来电。

    祁暄哪里知道,沈蕴正一个人臊着呢。

    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沈蕴和祁暄都没有讲话,各自忐忑地守护着心思,只顾闷头吃饭,连沈妍都觉得奇怪。

    她看她哥一早上起来眼底就带着乌青,问道:“哥,你昨天是不是喝多了没睡好。”

    沈蕴含糊地“嗯”了一声:“头有点疼。”

    祁暄的筷子顿了顿,他抬起头:“我去煮点醒酒汤?”

    沈蕴摆摆手:“不用不用,可能是昨晚夜里睡得不踏实,有点着凉了。”

    祁暄:“那你等会儿记得吃点感冒药,药箱里的药我都换过一遍了,过期的我已经扔掉了。”

    沈蕴“嗯”了声,揉揉太阳穴,摆出一副头依然有些疼的样子。

    祁暄莫名松了口气,他哥估计是喝断片了,并不记得昨晚的事情。

    但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又有些失落。

    这时西瓜从窝里站起来,踱步过来,在祁暄腿边蹭来蹭去,还拿头拱祁暄的脚踝。

    祁暄低头问:“儿子,怎么了?”

    西瓜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

    祁暄这才发现中午他们吃的是鱼,猫鼻子灵,估计是闻到香味了。

    沈蕴也意识到了,夹了块鱼肉,剔去了鱼刺喂给西瓜。

    吃一口后还不满意,西瓜又长长地喵了一声。

    祁暄便也夹了块鱼肉,两人轮流喂起来。

    西瓜终于吃饱,满意地舔舔爪子,将手拐处舔湿,再去擦脸,做完一番清洁,这才又爬回了它的小窝。

    祁暄正准备继续吃饭,沈蕴踟躇了下,然后清清嗓子,缓缓道:“那个……我们要不还是区分一下好了。”

    祁暄:“嗯?”

    “我喊西瓜儿子,你喊它侄子怎么样?”说完,沈蕴还煞有介事地解释道,“辈分乱了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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