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休息了半天, 下午回事务所工作。
他还没走到自己办公室，就看到赵工站在事务所南面那条全落地窗的走廊尽头抽着烟，西装外套没有像以前那样严谨地扣好, 而是颇有几分失意地搭在肩膀上，身影里透着一股落寞。
沈蕴坐过去，倚在他边上的窗栏上：“怎么了老赵, 心情不好？”
赵工抽了口烟, 摇摇头：“还是我丫头那事儿呗。”
赵工一向效率很高，这让沈蕴有些诧异：“还没解决掉？”
赵工愁眉苦脸：“说什么都要跟那小子在一起，连学都不去上了，让她上学跟杀她一样。”
沈蕴：“你要不这两天请个假回去陪陪她，你那边的项目我可以先帮着做, 细节到时候我再跟你商量。”
“我已经让她妈妈请了年假回去陪着。”赵工叹了口气, “哪里是陪着, 说白了就是看着她, 没人在家看着指不定又去见她那小男友去了。”
沈蕴对赵工家的事情也不算了解，便没多嘴再问，陪着赵工抽了两口烟，然后拍拍他肩膀就准备回自己办公室。
他刚转身, 便听赵工在他耳边幽幽落下一句：“现在就挺后悔的，你说我这么挣钱又什么意思，连家里孩子都管不好。”
沈蕴只好安慰道：“青春期么，多少都有点叛逆的。”
赵工把烟头摁灭在窗外的墙面上：“不, 我是指我太不了解孩子了。我错过太多她成长的过程了, 现在参与进来，才发现已经晚了。”
这话勾起了沈蕴的回忆。
他小时候大部分也是一个人在家。
父母忙着在外面打工还债、早出晚归，沈蕴常常一整天都见不到他们。
他习惯了把作业带到同学家去写, 写完了再回来，这样一个人呆着的时间就会少很多。同学的妈妈见他成绩好，也愿意自己家小孩跟着沈蕴一起写作业，还会塞点酸奶果干之类的小零食给他。
他写完作业便坐夜班公交回家，回家后他先去厨房淘米，用一只底子磨损严重、把手也豁掉了的小锅煮点粥。
洗完澡后，他便一边躺在床上看书，一边等粥煮好。睡觉前粥基本上就能煮好，他把粥放在客厅的餐桌上，他父母深更半夜回来能简单地吃点宵夜垫垫肚子。
沈蕴一般等到十二点整，如果没有人回来，他便关灯睡觉。
他卧室里窗户朝北，到冬天风声会很响，刮得窗户发生扑棱扑棱的响声，风仿佛可以透过窗户缝窜进来。沈蕴小时候身体不太好，晚上睡得也不安稳，偶尔会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他没跟父母说，自己跑到寺庙门口的算命的问了问，算命的说了些小孩子心神不稳之类的话，让他回去找本书压在枕头下。
沈蕴晚上看完书后就会把书压在枕头下，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真的玄学作用，他之后睡觉便安稳多了。
沈蕴正思绪漫游着，被赵工打断了。赵工忽然道：“我看你管你妹妹挺有一套的啊，要不你去跟我家丫头聊聊，我看她还挺喜欢你的，说不定能劝得动。上次她生日你送的那条手链，现在还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沈蕴答应了。
赵工觉得择日不如撞日，让沈蕴今晚就去他家吃饭，跟他女儿好好说说，沈蕴却摇头说自己要做点功课。
赵工疑惑：“做什么功课？了解我女儿的喜好么？”
沈蕴笑笑：“不，了解下她那个小男朋友。”
赵工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沈蕴：“你女儿跟你是人民群众的内部矛盾，你最大的敌人是她那个男朋友。”
赵工恍然大悟：“你说的有道理！我果然没看错你！”
晚上回去赵工把男生的姓名和学校等相关信息发给了沈蕴，他也只是知道个粗略的情况。
赵工女儿还在上高中，她找的这个男朋友居然已经大二了，沈蕴觉得还挺神奇的。
开始他没在百度上搜到关于这个人的明显的信息，却在一个高中的贴吧里看到了这个人的名字，这个“张远航”参加过学校的篮球队，还是个主力。
虽然有重名的概率，但贴吧里显示的年龄倒是吻合，于是他又去问发帖者有没有“张远航”的联系方式，发帖者说不认识，但这个人在毕业生里还小有名气，她有“张远航”的微博。
沈蕴摸索到了此人的微博，发现这人居然是个小网红，主时尚领域，有快一万的粉丝。一看他照片里的人，发现就是上次他看到跟赵工女儿一起的那位。
衣品什么还不错，不过有点照骗。张远航的照片在他的电脑屏上大喇喇地显示着，沈蕴眼神很尖，一下子就看出他哪些部位被用力P过了。
他正思考着下一步要怎么办，祁暄凑了过来，看看他电脑，递给他一杯咖啡：“哥，你喜欢这种？”
沈蕴：“我就是随便看看。”
祁暄：“你刚才看得很入神欸，我走过来都没发现。”
沈蕴：“……”
“等下哥。”见沈蕴要叉掉界面，祁暄拦住，点了点屏幕又戳戳他自己，认真问道，“我跟他谁帅？”
沈蕴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老实道：“当然你帅啊。他这P图P得太明显了。”
“他P图了？”
“你能认得出来是上次吃饭的赵凌雨的男朋友吗，就是赵工女儿。”
祁暄仔细看了看照片，摇摇头：“不怎么看得出来。这是他吗？”
沈蕴毕竟是学过美术的，对面部骨骼记忆比一般人要深，眼神也尖，笃定地点点头。
祁暄：“那你看他的照片干嘛？你喜欢这种？”
怎么话题又绕回来了？？
沈蕴不得不跟祁暄解释了一番，结果祁暄笑着道：“跟你开玩笑呢，哥眼光得有多差才会喜欢那种。”
沈蕴反问他：“那我得喜欢哪样的才算眼光好？”
祁暄：“怎么说也得到我这个水平吧。”
沈蕴别过脸，没再搭理他。
晚上他想到沈妍没两天就要走了，沈蕴便打算带她去逛商业街，给她挑点衣服。
陈女士和沈妍逛街都喜欢带着他，沈蕴有耐心、有眼光、拿主意还果断。
沈妍背后偷偷给她哥起了个绰号叫“妇女之友”，上至九十的老太太他聊得起来，下至九岁的小姑娘他也能陪着玩。
沈蕴在家那几天经常陪母亲逛公园，加上他在太极拳上有两下子，一帮老太太便围着他转，又问履历又问年纪，恨不得当场给他安排好婚事。
祁暄周末本来就没事，也跟着一起去了。
沈蕴指点江山，沈妍激扬文字，他负责做拎包的工具人。
沈妍被两个外貌出众的男人簇拥着，一时间有种人生赢家的错觉。
她暗暗想，若是万一成了，有两个哥哥也挺好的：没有嫂子分去她哥对她的爱，还多了一个人宠她。
但她又希望她哥能走条顺畅点的感情路，就他们家那个情况，她爸暂且不谈，她妈知道了估计能当场气炸。
没到两个小时，他们手里就已经是拎满大包小包了。沈蕴去了趟车库，把东西都装进后备箱里，然后上去找祁暄跟沈妍。
等他到约好的地方，却看到两人正在跟一个女人聊天，女人的背影沈蕴很熟悉。
沈蕴朝他们走去，女人笑盈盈地回过头，正是悦琳。
她手里拎着两倍奶茶，往沈妍手里塞了一杯。
沈妍看了看她哥，又看看悦琳，再偷偷用余光瞄祁暄，觉得事情好他妈的刺激。
刚才悦琳过来跟她打招呼的时候，沈妍就开始紧张了，沈蕴下去放东西不过五分钟，她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悦琳还跟她以前见到的样子差不多，就是穿衣打扮更成熟了，头发也去烫了个大波浪，显出几分风情来。
悦琳把奶茶塞到沈妍手里，沈妍推辞不得，只好讪讪地拿着，也不敢喝。
悦琳：“以前我跟你哥也一起帮你买衣服呢，你还记得吗？”她边说着边瞥了眼旁边站着的祁暄，用一副熟络的口气道：“你还住在沈蕴家吗？”
祁暄倚着栏杆闲闲的玩手机，头都没抬道：“嗯。”
沈妍表情镇定，内心则微微惊恐：“你们俩……认识？”
悦琳：“见过一次。”
祁暄忽然想起，他上次在家具城看到悦琳的时候，悦琳并没有问关于他的事情，这回儿却直接问他有没有继续住在沈蕴家。
祁暄眯眯眼睛，心说这女人还挺敏锐。
沈蕴见沈妍在场，他也不好表现出什么，他拍拍沈妍肩膀，催促道：“走吧，我们去吃饭。跟阿姨说再见。”
悦琳：“……”
沈妍：“……”
她喊沈蕴喊哥，喊他前女友叫阿姨，夺笋哪。
祁暄心情忽然又转好起来。
沈蕴说着便要去按电梯，就听背后悦琳道：“我奶奶昨天来了，到时候住院的事情还要麻烦一下你。”
沈蕴身形一顿，他没想到悦琳真让她奶奶过来了。他按下电梯按钮，淡淡道：“行。”
-
第二天，他们一起送沈妍去机场，沈蕴去给她办托运，沈妍趁机把祁暄拽到一边，偷偷摸摸小声叮嘱：“我走了之后，你不许跟他一张床睡觉。”
祁暄挑眉：“就这么怕我把你哥怎么样？”
沈妍撇撇嘴：“我怕要是我哥不喜欢你，你会纠缠他。”
“他之前在学校里有个学弟，什么都要来烦我哥，过年还跑到我家来找我哥，我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后来老王跟我说他在追我哥，当时把我吓一跳。”
祁暄摸摸她头：“放心，我有数。”
沈妍：“你要做个君子。”
“好。”祁暄答应道。
沈蕴在后面轻咳一声，两个人转过头，沈蕴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怎么，你俩就这么依依不舍？把我当背景板？”
祁暄、沈妍：“……”
过了半个小时，沈妍给沈蕴打了个电话说登机了，沈蕴又叮嘱两句，让她下飞机的时候注意东西，别丢三落四。
回去路上，沈蕴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你俩分别的时候，我妹让你做个君子是什么意思？”
祁暄：“……”他哥耳朵还挺尖。
“君子——”祁暄沉吟片刻，忽然灵光一现，话里有话道，“君子取之有道？”
沈蕴一个猛踩刹车，两人差点脑袋撞上前窗。
“什么？！”沈蕴发散性思维一下子没收住，不敢置信地问，“你还想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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