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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萍水(二十六)

    “你,后来你去了吗?”梁浩轩这样问道。

    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之后,小余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想来想去,我还是作出决定,去看一看。当时我想,不管情况是怎么样的,最好还是自己去看一看。道听途说,不一定就是真的。那一天傍晚,吃过晚饭,我就去了。

    盛夏时节,白天比较长,不过,我路过靠西的那一排女工宿舍的时候,也已经是夜幕茫茫了。走了一会儿之后,我注意到了,大多数宿舍,都已经开灯了。如果没开灯,一般情况下,就是里面没人。不过,当我接近最西边的那一间依然是黑沉沉的宿舍旁边时,却听到里面传来了隐隐的说笑声。倒不是我喜欢打探别人的**,实在是因为那说笑声太过耳熟,我想要听个究竟。这样想着,我就蹑手蹑脚的走到那窗下。

    “哦,天黑了,我,我去开灯——”先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哼,果然是那家伙!

    当时我心头一楞:这是什么地方啊?!他,他到女工宿舍来干什么呢?

    “算了,还是不开的好——”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我,我想看个究竟——”

    “刚才,都那么久了,你还没看够吗?”

    “不,那时是黄昏;现在,现在天完全黑下来了,我想看看,你,你在灯光下的样子?”

    “还是,还是不看的好,我的样子,好难看的——”

    “不,你比我前面那一个,好看多了!”这家伙,居然这样说起我来。

    “不,不会?”

    “我,我说的是真心话,至少,你比她苗条多了。”

    “这样,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其他的事情,就任由你了——”

    “真的,是真的?”

    “嗯,是真的——”

    “好,什么条件,你说?”

    “很简单,只要你把前面那一个丢到一边去,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

    “这?这——”那家伙的语气,有点迟疑。

    “好,我也不强人所难,现在,现在你可以走了。”

    寂静,宿舍里一片寂静。这样的一段时间里,我的那颗心,我快要跳出胸腔了。

    然而,一段时间之后,我听到了那家伙这样的声音:“好,我答应你——”

    本来,我也曾想着进去质问那家伙一番的。只是,随后却是一阵阵不看耳目的说笑声了。

    我一咬牙,强忍住泪水,捂着鼻子跑开了——

    “后,后来呢?”过了好一阵子,梁浩轩还是这样问道。

    “后来?”小余咬了咬牙,恨恨地说道,“还有什么后来呢?我,我就这样跟他分手了,让他另攀高枝去了——”

    “这?这——”梁浩轩想宽慰对方几句,一时半会之间,却也没能说出什么来。

    “小梁,你要说什么,我大概也是清楚的;算了,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说那家伙了——”说到这儿的时候,小余似乎是余怒未消,把脸转到一边去了。

    看到对方将脸转到另一侧,梁浩轩倒有点尴尬了:对于负心薄幸的前男友,小余自然是恨之入骨的。只是,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她这样的神情举止,是不是也把我算到里面去了呢?

    过了好一会儿,小余依然不曾把脸转过来。

    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梁浩轩点燃了一支香烟:也罢,既然她要生闷气,就随她去。在这种时候,我勉强开口劝说的话,说不定适得其反。哦,那个成语叫“爱屋及乌”,其实,恨屋何尝又不及乌呢?“你们男人,每一个好东西!”一些情感上不顺利受挫折的女子,不是时常这样说吗?当然,这只是气头上的话语,不必太较真。

    现在看来,小余前面的那一段情感经历,都已经过去了,都已经成为定局了。如今再说什么,确实也没多大意思了。不过呢,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如果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还是有一些经验教训,可以总结一番的。不难想象,小余和她的前男友,都有点任性。以前吵架的时候,小余已经习惯了对方的低头、让步。久而久之,或许她就会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其实,恰恰是这“理所当然”,影响了她对形式的判断。

    而她的前男友呢,顺从和妥协,也只是暂时的、表面的现象。因此,当他有机会的时候,自然就想着要释放一下、报复一下了。当然,小余所说的话,是从自己一方来说的,不一定就很客观、很全面。因此,对于“那家伙”是否早就有移情别恋之心,我也不便于妄加猜测、妄下结论。人们说起分手的原因是,“合不来”是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了。不过,这样的一个原因,显得过于笼统了。对于当事人,还是要做具体的分析的。

    哦,小余还很年轻,以后的机会,还是很多的。好几个小时之前,她想着要到这儿来,自然是有原因的。或许,小冷和他的女友玩得那么开心的,多少会触动她的心事。其实,就是我自己,也不想站在一旁当看客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我怎么会想起这两句诗来呢?哦,从情感经历的角度看,我和小余,确实有着某种相似之处。只是,这,这最多也只是同病相怜?这“怜”和“恋”,读音有点相近,意思却是大不相同的啊!不妨仔细想想,我和小余之间,以后有机会走到一起的可能性,会是多少呢?人,还是现实一点的好。

    说到这儿,又回到了那样一个老问题:萍水相逢与天长地久之间,究竟隔着什么呢?虽说曾经拥有也可以算是人生的一道风景。然而,那多半只是天各一方之后的自我宽慰。如果真能够相依相守,谁愿意只是“曾经拥有”呢?看来,人们习惯于从结果来解释原因和过程,暗示自己要拿得起放得下......

    想到这儿,梁浩轩下意识的望向小余。

    也就在这一瞬间,小余转过头来了。

    四目相对之时,两人只是微微的笑着,却不曾说出片言只语。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小于这样说道:“小梁,你,你总不至于连恋爱都没谈过吗?”

    梁浩轩心头一怔:这一句话,不容小觑啊!如果问起有没有女朋友,我自然可以敷衍一番。如今她问的是“恋爱”,如果我再说推说什么,就显得太做作了。或许,她这样问,是想着要和我交流一番。

    “恋爱,自然是谈过的——”梁浩轩这样回答道。

    “那,后来呢?”小余也学着对方的口吻,来了这样一句。

    梁浩轩暗自思忖道:此前,人家说了自己的一段往事,自然也希望我也能够坦诚说上几句。哦,我的情感故事,说起来比较复杂,往往都是一些一言难尽的事情,说起来也比较费时间。

    这样想着,他就把自己和彩霞之间的故事,大致上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小余这样问道:“现在,你还想着这位彩霞姑娘吗?”

    皱了皱眉头,迟疑片刻之后,梁浩轩还是这样回答道:“想,自然是想的——”

    “如果,如果你和她之间的故事,在那个暮春的午后,实际上就已经结束了,你,你,你又该怎么办呢?”这样说着的时候,小余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