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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千金解困局

    林家三兄妹中本属林冉最有主意,可此事牵扯到林然,她就失了魂。回去以后茶饭不思,胡想联翩,铁了心要去城门外确认一番才肯罢休,便哀求着林循深夜带她逃出府去。

    林循一听勃然大怒,怒斥道“你还是我聪明灵巧的冉妹吗?父亲如今卧病在床,母亲哭泣不止,形势相当危险。何况尹师爷已明确告知林然并未列名其上,你能不能理智一点,不要那么任性!”

    目睹了哥哥和姐姐的争执,林礼更是焦虑不已,她本以为父母没辙了,哥哥姐姐总能顶上。

    可眼下看来,已经没有人有办法,只能坐以待毙。万一那些人冲进来该如何是好?那些所谓上面的人到底能不能赶在这之前来还是个大问号。

    思前想后,林礼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李奭身上,她双手一拍,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道“有了,既然他是晋王殿下,就一定有办法摆平这件事。”

    于是不假思量地钻出了房门,趁着天高月黑,蹑手蹑脚地从院子后的侧门溜了出去,朝着宋青告诉她的住所地址奔去。

    “咚咚咚咚咚”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敲门声打断了屋内李奭和宋青对饮的雅兴。

    李奭不觉嘴上露出笑意,心想鱼儿来了,便放下酒杯,示意宋青去应对。

    宋青领了命便出了门去,不一会儿便回来了,笑着复命道“殿下英明,林家果然有人来找我们了。”

    李奭随手取了个杯子,拿起酒壶倒了半杯,递给宋青道“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

    宋青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道“是林礼姑娘。”

    李奭拍了拍盘坐在铺垫上的大腿道“说了些什么?”

    宋青道“当然是恳求殿下出面救救她父亲。”

    李奭笑道“倒也是,林大人那样的人肯定是不愿意来求我的。林冉的性子怕就是遗传了他,硬的跟石头一样,不懂变通。”

    宋青拿起酒壶朝着李奭跟前的酒杯斟得满满地道“那殿下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呢?”

    李奭拿过酒杯,在手中把玩道“当然要救,不过再等上几日,让林书进吃吃苦头,方才知道我的重要。”

    宋青道“听说林大人的师爷已经快马加鞭差人送信到朗元去了,就怕这朝廷真要管起来,我们就没出手的机会了。”

    李奭双腿一拍,一手撑在蒲垫上站起来道“放心,父王哪有那么多精力去堵天下人之口。更何况桃平只是一个县,再怎么着也要先把朗元的民愤压下去。”

    宋青会意地点点头道“既是如此,殿下为何刚才不亲自见见林姑娘,也好让她记得您这份情。”

    李奭背起手来道“小姑娘若是太热情,我怕当场就露馅了。这毕竟欺骗别人感情的事我是不在行的。要不然朗元那些千金们也不会来一次没二次了。”宋青听罢暗暗发笑,却不敢吱出声来。

    又隔了两日,林府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有甚者还在门前打起铺来,放话说“林书进有本事就跟龟儿子似的在里面躲一辈子。”

    林书进几度要冲出去正面迎战,都被家里人拦下了。尹青平一再苦口婆心地劝诫其再等上几日,只要朝廷来了人,这事就能迎刃而解。

    林书进此时已是黔驴技穷,除了唉声叹气毫无办法。自己用生命守护的百姓转眼就成豺狼虎豹,非将其撕咬成片才罢休,此番作茧自缚的滋味只有他体悟地深。

    林礼自那日夜里从李奭那赶回来后就一直竖起耳朵听外面的情况,可等了整整两天了竟毫无半点动静。

    她本打算冒险再跑一趟,可奈何外面围府的人越来越多,夜里还打着火把守着,怎么样都再出不去,也只能憋着怨气守在屋里,翻来覆去地琢磨,依旧不明白李奭为何爽约。

    可当她就要彻底放弃念想时,却不敢相信地听到府外有巨大的躁动声,于是赶紧跑到院子里踩着梯子爬到墙上看。

    恰此时,只见李奭、宋青二人分别骑两匹黑棕色骏马,李奭依旧是一袭赤色长衫,腰间系赤色嵌红宝石腰带,脚下穿一双黑色镶金色龙纹长靴。双手勒着缰绳,两腿打着点夹着马肚子。

    在人群里旋转了一圈,扫出个约莫十米直径的不规整圆,大声对府外的百姓道“桃平县的老百姓,我乃鄌王第二子,晋王李奭,今特受命前来此地抚恤。”

    “我父王向来爱民如子,奈何大王子李稷求荣心切,挑唆大臣上谏攻打樑国,夺取沙芜地带,以获得边界贸易的主动权。”

    “为此,还特别请命自己带兵作战,可他却未有过半点战场经验,满心想的就是立了功好封为太子,才最终导致了这场人间惨剧。”

    “而你们的父母官林书进,林大人只是小小的一个县令,他既不参与朝堂的政治纷争,也不可能了解幕后真相。他只能凭借着自己对这鄌国、对君主的忠臣,为了天下最终的太平建议男人们去战斗,为此他还把自己的侄儿也送去了战场,至今也是生死不明。”

    “你们道听途说,不明真相地打伤林大人,包围林府,也是因为你们失去了你们的至亲,内心无比悲痛,我相信你们绝非有意为之。如若你们早日明白真相,也不会为难林大人半分,对吗?”

    周围虽有百来人,却竟是个个低着头,一言不发。

    良久才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回了句“你说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李奭微微一笑,朝宋青使了个眼色,宋青便左脚一蹬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从腰间拿出一块纯金的令牌高高举在空中道“这是晋王的令牌,天下独一无二。”

    那汉子索性从后排挤了上来,凑到令牌跟前瞪大了眼看了一番道“这牌子怕是纯金铸的,可就凭这牌子,就能证明你是晋王了?”

    李奭拉了拉缰绳道“你们不识货不妨,让林大人出来认认。”

    宋青于是跑去林府拍门,开门的是尹青平,见到是一个配剑的威武少年便回了身去找林书进,没一小会林书进就出来了,头上还缠着白纱布。

    李奭赶紧下了马上前相迎道“林大人受苦了,本王来迟了。”

    林书进心中大惊,面上却不露半分,恭敬地双手相合做了个大礼道“在下林书进恭迎晋王殿下,不知殿下前来,臣有失远迎。”

    众人见林书进如此,方知确是真龙之子,心中惶恐,纷纷后退,垂着头不敢作声。

    李奭见状,便右腿一蹬从马上飞身而下,立于人群中,转着圈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我知道你们都是深明大义的人,不会因为心中有悲愤就牵连无辜的人。此次惨剧确由我那同父异母的哥哥所为,我在此替他向你们道歉。”

    “当然,丧子、丧夫、丧父之痛万万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泯灭的。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当初你们的亲人们去征战也是为了能换得永久的太平,希望有个安稳富足的家庭。”

    “现在他们不在了,你们只有活得更好才对得住他们的牺牲。我在‘福贵当’放了五千万两现银,并且按伤亡情况分开好了票据,你们报名就可以领取。每家每户都可以分到一笔不小的数额,足够你们生活无忧了。今日我散尽家财,只想让大家过得好一点,也希望大家不要再把怒火牵连到林大人、牵连到鄌王和鄌国了。”

    说着眼神示意了下宋青,宋青便赶紧从马背上卸下一个捆住的包袱,松开口子从里面抓出厚厚的领用票据。看得当场的老百姓目瞪口呆,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呼“晋王仁爱”,有甚者还不经泪流满面,感恩戴德。

    不得不说,人的确是很现实的动物,在我们的灵魂深处寄居着一套最优性价比的密码,一旦切中,便可俯首臣称。

    越是底层的人越显露地真实坦荡,往往看不到欲情故重、口是心非、故作正经等嘴脸,生存对他们来说才是根。

    李奭正是深谙这点,所以在这件事上愿意花大手笔。能用钱买来人心和忠臣,对他来说是太划算不已的交易了。

    李奭一跃上马,瞅了一眼宋青,宋青点点头,便将票据全权递交给林书进道“晋王殿下还有要是在身,就劳烦林大人将此物分发给百姓了。”

    林书进双眼发直,可看到百姓们殷切的眼神,只好双手恭敬地一伸,接过宋青递来的袋子,鞠了一躬道“下官代桃平所有百姓感谢晋王。”

    待他抬起头来,只隐约看到马上远去的点点背影。

    此时正踩着高梯立在林府墙头的林礼面泛桃花、双眼含情,皓齿轻咬着下唇,一颗心早已化作那匹马的尾,伴君左右,分寸不离。

    林府的被围之困终于算是解了,可林书进却显得并不那么如释重负。

    因为在他目送李奭离开时无意中瞥见了站在墙头目不转睛的女儿,她那翘首以盼、含情脉脉的眼神恰巧解开了林书进心中的疑云。他不自觉皱起了眉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回去之后就立马将林礼唤到书房来,开门见山地讽刺道“还真没想到,我养了个那么有能耐的闺女,什么时候攀上了王亲国戚都不知道!”

    林礼立马就有所会意,眼珠子一转,低下头不做声。

    林书进走到其跟前,语重心长地说“小礼啊,我且不问你是如何与他相识的,想必你也不会同我说真话。我只问你是不是你去求他来解围的?”

    林礼此时满心的欣喜正愁没人共享,可又碍于传统礼数,只是红着脸点了点头,嘴角不禁泛起笑意。

    林书进一见女儿这番神色,便知道她已是羞涩无比,不觉心急如焚大声呵斥道“混账,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把你?把你?”

    林礼又急又怒,连忙解释道“爹,你想到哪里去了?晋王殿下是堂堂君子,是自愿来解救我们的,并没有让我拿任何条件去交换!”

    林书进这才抑住了惊恐,渐渐缓下来,连连叹气道“哎!你懂什么,他拿了五千万两,这可不是个小数字。恐怕他所图大的很啊!”

    林礼一脸疑云地问道“爹,您什么意思啊?”

    林书进扭过头,狠狠地瞪着林礼道“以后不准你再去找他,更不要对他有任何痴想妄想。他是晋王,不是布衣百姓,脑子里想的东西绝非你能揣测。明白吗?”

    林礼见父亲说的刚硬决绝,知道不是正面抬杠的时候,心想等到我成为晋王妃的时候,爹您就知道他如此慷慨不过是想讨我欢喜罢了。便也不再多说,抿着嘴点了点头。

    听尹师爷说李奭仗义疏财,安抚闹事百姓,解救林府于水火的全过程后,林冉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直觉告诉她,李奭已经开始行动了,而且是跨越式挺近。被困在府里的这些日子,除了担心耗子哥的生死之外,她细致地把李奭出现后的事捋了一遍。

    她已经猜到李奭不远千里来到桃平,佯装成大王子的幕僚前来试探无非是想拉拢父亲,利用父亲的声名,获得百姓的支持,进而增进太子之位争夺中的筹码。

    没想到的是鄌樑之战竟随了他的心意,李稷领兵打败,国内一片哗然,唾弃不止。此时他再出来施展一番仁爱,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不需多少时日,全鄌国都会认可“李稷是罪人,李奭是好人”的论断。

    如若李奭真的以此局扳倒了李稷倒也还好了,怕就怕文官集团势力雄厚,翻云覆雨于顷刻之间,分分钟让鄌王识破了此计。倒给李奭扣上个害兄争位之名,到时候父亲定然会被列为始作俑者,脱不了干系。

    更让林冉忧心不已的是自己的亲妹妹显然已经成为了一颗棋子,恐怕这次又是痴心错付了。

    刘兴文的事好不容易翻篇了,怎料到又来了一个李奭!

    也难怪妹妹年幼不经世事,为感情充满幻想,遇上这些个标致俊朗的公子们,自然是没有抵抗力的。

    林冉思前想去,觉得不宜被动,便独自一人去了李奭下榻的客栈。

    李奭自林府回来后,便安心乐意地躺在榻上哼着小曲,没一会儿宋青便溜了进来报说“林姑娘,林冉前来求见”。

    李奭双眼一睁,右手一撑,稳稳地坐在榻上,微微一笑道“快请。”

    趁着等候的间隙,李奭思量着是否要采纳妹妹给的建议。心想上次就是听了悦明那小妮子的招儿买了那么多费力不讨好的东西,还信心满满地告诉我女人都吃这一套,结果狼狈了一脸。

    哎,怎么办呢?到底要不要跟她直接说呢?万一她又拒绝了怎么办?要不索性动强的好了。

    哎哎,不行,林冉那性子肯定是宁死不从的。哎呀,这真金白银都花了,好歹也得让她明白我是为她花的吧!

    正当李奭犹豫不决时,门“吱——”地开了一道缝,林冉赫然立于门口,穿了件素白的罗衫,长发垂落至腰间,头上只配了个白玉的簪子,犹如瑶池中的仙子下凡。

    李奭左右不定的心顿时定住了,松软了好大一截,刚才所思所想瞬间抛诸脑后,眼里心里全是款款佳人。

    林冉毫无怯色,听到身后门已关上,便大步向前行至桌椅旁,右手按在玉石的桌面上,开门见山地道“晋王殿下,小女子今日前来只为两件事。第一,感谢你不惜重金救林府于危难;第二,请你远离我那不懂世事的妹妹。”

    李奭笑道“林姑娘果然心直口快。只是你这般对待你的救命恩人,恐怕不妥吧!”

    林冉靠着一张圆形凳子,徐徐坐下,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翻了一个浅口杯就斟起茶来道“晋王殿下,如此精美的琉璃茶盏想必泡的定是上好的贡茶。正可谓好马配好鞍,晋王殿下乃人中龙凤,哪怕是身侧侍奉之人都定是玲珑可人,更何况是娶妃纳妾?”

    “家妹乃布衣女子,无德无能,行事莽撞又不懂分寸,且尚未及?,绝非伺候王爷的人选。还请晋王殿下念在我爹忠心为国的份上,许我们一家平安度日吧!”

    李奭没想到林冉竟会直接服软,虽有不解,可却着实心里乐开了花,双臂往后一甩,背起手来,踱步道“林姑娘果然是知音,知道我甚爱聪明伶俐之人。只是林姑娘太过谦虚,家妹伶牙俐齿、纯情烂漫,自然是人见人爱。”

    林冉顿时笑意全无,两指捏着琉璃盏左右搓,垂眸不语。

    李奭见占了上风,便乘胜追击道“林冉,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你妹妹念我,我又觉得她不错,为什么你要跳出来阻拦?坏了这桩美事呢?”

    林冉将手中茶盏“咚”地一声顿在桌上,立起身来怒斥道“李奭,你到底想干嘛?”

    李奭微微一笑,踱了两步走到其跟前挑衅地说“怎么?不高兴了?你可知直呼晋王名讳是大忌,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收监了,让你把牢底坐穿?”

    林冉哼笑了几声道“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直接让你的手下把我抓走。”说罢转过身去,吵着大门大声道“来人啊!有人。”

    正要将“行刺”两字说出,嘴就被一只大手牢牢捂住,手臂被人从身后用另一只手缚地紧紧的,动弹不得。左耳边传来李奭轻柔的声音“怎么还是怎么油盐不进呢?非要闹得满城风雨你才罢休?”

    林冉只觉得左耳一阵阵滚烫,奈何整个身子就像被藤蔓缠绕住一般,越挣扎越紧。

    李奭的身体几乎是无缝隙地贴在了她的后背,甚至静下来都能听到他的心跳。

    林冉自知难逃李奭的魔掌,一时间脑子里全是林然的模样,想到此生或是不能相偎相依,顿时眼泪夺眶而出,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李奭的硬汉心瞬间就被这热滚滚的眼泪融化了,他赶紧松了手,绕到其身侧,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林冉啜泣不止,偏过头去不看他,李奭又绕到其跟前,好声好气地道“林冉,是我不对,是我错了。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哭啊!”

    林冉依旧不语,转过身去不看他。李奭急了,追了上去,急忙解释道“你听我说,我刚才是逗你的,我无意你妹妹,更不会娶她。”

    林冉这才止住了眼泪,抬起头道“此话当真?”

    李奭道“千真万确。”

    林冉道“那你为何要去招惹她?为何要帮她救我爹?”

    李奭双手按住林冉的双臂道“因为我想你看到我,看到我的心,明白吗?”

    林冉的双颊绯红,目光四处流离,不知如何安放,垂下粉颈,不敢直视其双眼。

    李奭鼓起勇气,缓了缓语气道“林冉,从你第一次出现,那么巧妙地化解了当时的尴尬,你就进入我的视线了。后来你为了打探我的身份,连环设了两局,你便在我心上了。”

    “我日日想见到你,想知道你的心意,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会时常莽撞不已触怒了你。在遇到你以前,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政治权谋。”

    “是你让我的生活有了些许别的色彩,让我的大脑不受控地开小差,情不自禁地想要去靠近一个人,想要去相信一个人,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